宋湘寧望著銅鏡中的自己,眉目清雅,粉面端方,高興之余更多了幾分驚奇。
“玥兒倒沒想到,阿韞堂堂君主,千年后史書留筆想必也是一代叱咤風云的梟雄,竟也精于兒女閨房之事。”她看著鏡中明眸皓齒的佳人,嫣然一笑。
“只是這眉眼……好似在哪里見過一般,倒有幾分熟悉呢。”她細細端詳著鏡中人的面貌,又道。
公西韞淡然一笑:“朕也算是坐擁三宮六院之人,數年來看了那么多紅粉佳人梳妝打扮,雖未刻意學過,但也目識一二。”
“好了,”他上前執起她的手,“朕看著鏡子不如才制的新,倒不能把你的美貌還原幾分。朕記得庫中還有幾面西洋送過來的水晶鏡,是難得的好物。回頭朕讓人給你送來,你再好好照照。”
宋湘寧眼中盈盈,按不住的悅色流露出來,她柔柔應著:“玥兒多謝皇上。”
孟長沐將手輕輕搭在女子腕上的白絹上,不過片時便拿起,拱手恭敬道:“美人的身子一向無礙,如今看來脈象較先前又平穩了不少,想來美人夜間的夢魘之癥也有所舒緩。”
宋湘寧看著蘭若自簾后上了茶來,面上含笑:“不怪我這婢子常常夸著孟大人,大人工于醫道多年,軒岐之術定非常人可比。”
孟長沐面色如常,并未因主子的贊賞而喜形于色,仍是一副淡淡的神色。他正欲謝,卻見宋湘寧神色一轉,依舊盈盈笑著道:“只是依大人的醫術,在太醫院苦營數年,卻不過御醫之職,倒是可惜。”
孟長沐未義憤申辯,也未不解發問,云淡風輕依舊:“微臣學植不深,未敢妄稱博聞,只愚記一理,有道是‘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微臣每日不過依本分之事而為罷了,其余之外,微臣愿循天理。”
宋湘寧嘴角笑意淡淡,眼中流露出幾分贊許之意:“孟大人心境明澈豁然,是悟徹之理。只不過,”她閑閑拿起案桌上未讀完的書卷,輕輕扶了扶發上略斜的步搖:“不知大人口中的本分之事,與我心中所想,可否為一。亦或是,大人所述本分,當真盡了么?”
孟長沐望著面前端方嫻雅的女子,明明笑容溫婉,春分化雨中卻自帶了淡淡的壓迫。而此上位者的氣息,原本應不是一個尚顯青澀的小小美人而能現出的。他有些莫名的心慌,喉中發緊,聲音有些含澀:“美人此話,微臣不解。”
她似是輕輕笑了聲,又似是并未含笑。孟長沐不能確定,亦不敢抬頭。
“大人,您瞧此物,可還認得?”玄色的承盤映于孟長沐的眼簾,其上的素白方帕赫然奪目。孟長沐的心猛然一驟,他當然識得此物,那是她愛不釋手的。他雖有心作囑,每每話到唇邊,又不忍出。她的念想不多,若是……此物能讓她在這宮墻之下少了些許寂寞,罷了,也未嘗不可。
他穩了穩心神,廣袖下緊握的拳頭慢慢舒展開,他雙膝跪地,合手一拜,對著座上女子行了大禮。
“美人既執此物來向微臣索問,必定是有了根據憑測。微臣不敢作否,亦不愿推脫。只是微臣斗膽猜度,美人素不喜與人結怨,且未將此物呈于御前,想必也不愿見婕妤同微臣深陷泥足。美人如有所令,微臣愿在所不惜,只求美人能護她一回。”
蘭若在一旁見此,心中亦不安穩。不可名狀的心緒來回交纏,亂了她的神思,亦擾了她的定力。慌忙間,她手中捧著的承盤幾欲掉落,好在及時穩了住。她有些窘迫地望向宋湘寧,唇畔微啟,似是要說些什么,卻被宋湘寧開口制了住。
只見她面上莞爾,從容道:“孟大人倒不必如此駭然,我怕是擔不了大人此禮。”
她示意蘭若將其扶起,才又道:“誠如大人所,我素不喜與人交惡,也不是愛生事非者。況且這些日子大人對我這身子調理得上心,以后子息之事也須得大人幫襯,又有同鄉這一層情結在,無論是于情,還是于理,我都不會害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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