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夜漫長,皇后起身時窗外的天還是蒙蒙一片,沒有一絲亮光。
“青沐,點燈。”她向殿外叫了一聲。
青沐舉著燭盤進了來,見皇后已起了身,忙將燭芯放于絳紗罩內,服侍皇后穿衣。
“娘娘今日怎么起得這樣早?昨夜霜露重,奴婢本想晚些叫您。”
皇后有些神情懨懨:“一夜睡得不沉,半夜聽窗外北風吹得緊,我便已經醒了。”
看著皇后眼下發青的暈痕,青沐心里一陣酸澀。“娘娘的身子都是被這些年拖垮的。殿下病情反復,宮里事務繁雜,娘娘本就煩心;大人和夫人又緊緊催著娘娘,奴婢真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皇后悵然:“在其位,謀其政。本宮是中宮的皇后,虞氏的嫡長女,理應如此。”
心疼,可她的心,或許早已不會疼了。
青沐給她系好了衣帶,皇后向妝臺走去。抬腳的一瞬,她忽而有些暈眩,險些站不穩,幸而有青沐及時扶住。
“娘娘,今日便免了各宮的請安吧,奴婢去請太醫來!”青沐一臉著急。
皇后緩了緩氣息,許了她的話。
青沐忙扶皇后到床邊休息,傳嬋落近來伺候,便匆匆地去了。
太醫院使給問過診后,給皇后開了兩服藥。坤寧宮的人服侍了皇后用下,皇后便一直在床上過了晌息,皇后的頭暈漸漸好轉了些。宮里地龍燒得旺盛,她覺得身上有些發燥,遂喚青沐扶她起身。
“方才娘娘安睡時,皇上來看過娘娘。聽說娘娘睡下了,皇上囑咐奴婢好好照看娘娘,就走了。說過些時候再來。”
青沐面上有些躊躇之色,她猶疑了一番,慢慢開口道:“娘娘,那時奴婢聽到簾后有動靜,其實,娘娘那時是醒著的吧。”
皇后眼眸平淡,目中無波:“那時本宮身子不濟,不宜接駕。”
青沐心里知曉,遂不再。她頓了頓,又道:“娘娘要去看看殿下么?奴婢怕殿下擔憂,便沒告訴殿下娘娘今日之事。但宮里人多嘴雜,殿下怕會聽聞。娘娘眼下身子好些了,去見見殿下,也好讓殿下安心。”
“承兒的身子怎么樣了?”
聽皇后問起,青沐忙道:“乳母嬤嬤們一直在殿下身邊盡心伺候著,太醫今日來請脈,說殿下的身子調養得好了不少。且巳時嬋落也去看過,瞧著殿下的面色紅潤,想來不日便能大好了。”
皇后聞放了心,點頭道:“本宮去看看承兒。”
李常德瞧見皇后一行人前來,忙跪下請安:“奴才給娘娘請安。”
皇后初有些詫異,而后很快斂容:“皇上在此么?”
李常德賠著笑道:“今日聽聞娘娘有恙,皇上擔心得很,早些時候來看過娘娘,不想娘娘安睡了,皇上便未打擾娘娘休息,待晚間再來看望娘娘。遂皇上回頭理了些事后,便來了大皇子處陪殿下。娘娘不知,皇上雖平日政務繁忙,卻時時對殿下掛著心,經常傳太醫來問。好容易得了空閑,皇上不及歇息片刻,便著人備轎來了。”
皇后淡淡一笑:“勞皇上掛心了,公公替本宮謝過皇上。”
李常德忙道:“娘娘想是為殿下來的,到了門口不進去看看嗎?”
“他們父子難得有時間相處,本宮便不進去打擾了。待皇上走了,本宮再來罷。”
李常德聞一急,正琢磨如何挽留,皇后身側的青沐已開了口道:“娘娘,您不是吩咐小廚房做了殿下愛吃的茭白凝露糕來嗎?不若給殿下送進去吧。若是冷了,倒辜負了娘娘的一片心意了。”
皇后靜靜地望了她一眼,青沐面含怯色,低下了頭,不敢抬視。
李常德亦順其道:“青沐姑娘說得有理,皇后娘娘,這北風烈烈地刮著,您又病體才愈,殿中暖和,不若便進去坐坐吧,免得凍著了鳳體。”
皇后心里輕嘆了一聲,也未再做拒。
李常德見此,忙讓人開了門,寶彥要進去通傳,卻被李常德拉了一把。
嬋落隨皇后進了去,而青沐則留在了殿外。
“兒臣好些日沒見父皇了。兒臣想念父皇,每回想去崇政殿給父皇請安時卻被太醫攔下,說兒臣的身體吹不得外面的冷風。兒臣心急,只能一日日地盼著春日趕快到來,太醫說,那時兒臣病便會好上許多,也會許兒臣出門。父皇今日能來看兒臣,兒臣好生歡喜。”
公西承臉上病色未減,但真心的笑顏使眼中多了幾分靈動之色。
公西韞輕輕撫著他的頭:“父皇平日操于國事,想來看你,卻每每不得空時。父皇答應承兒,等承兒身子好了,來年春日父皇帶承兒去箭亭騎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