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您回來……”小宮女話未說完,看到女子裙下血跡,淚水瞬時涌了出來,哭著道:“姑姑,您又叫人為難了。”說著,淚流得愈發兇了。
女子容上蒼白,額間因吃痛而冒了綿密的汗珠。饒是如此,她還是虛弱地抬了抬手:“好了,別哭了。這話說讓旁人聽去,怕是又要惹了事。她們是做主子的,終究要敬著。”
小宮女抹干眼淚,應了是。正欲去醫署拿了藥來,門外有宮人傳聲:“姑姑,有人找您。”
女子聞道:“毓珠,你去看看。”
毓珠應聲去看。回屋后手中拿著一個精巧的瓷瓶,道:“姑姑,適才有一面生的姐姐送了藥來,說是給您的。瞧著不像是宮里的,看樣子,倒像是哪位大人府中的侍女。”
她頓了頓,似有些躊躇,而后才道:“姑姑,我替您問了,但那位侍女只是不說。她說,您心中知曉是何人送來。”
女子面色微動,不覺柔和了幾分。片刻后黛眉卻又微微蹙起,丹唇輕嘆:“他這樣有心,倒是讓我不知如何是好。”隨后又自語:“只是我到底是御廷女官,這般怕是……”
后面一句毓珠沒聽清,她猶豫了幾番,問道:“姑姑,是何人……”出聲后她又有些悔意:“姑姑,是我多嘴了。”
女子揉了揉發痛的眉心:“罷了,你也是有心記掛。”她說著,聲音起了些悲意,“禁苑外尚且有人顧念,宮城里的人卻……”說到痛處,她心里一陣疼意,目中流下淚來。
蒙蒙的濕意讓帳中之人醒了神,宋湘寧睜開了眼睛。她伸手觸及面頰,指尖也染上了一片涼意。
夢醒之時,所夢之事斯皆忘卻。惟余淚枕,不知悲也。
初起之時,額上忽覺一陣疼痛,她不由擰了擰眉。
“美人,您醒了嗎?”蘭若聞聲,在簾外問道。
“伺候我起身罷。”宋湘寧舒了舒眉心,吩咐道。
話音落下,室中宮女便呈了衣物上來。
穿衣時,宋湘寧問:“什么時辰了?”
“美人今日起得早,眼下才過卯初。”
宋湘寧面上微忖:“既如此,今日收拾一番,去坤寧宮給皇后請安吧。”
蘭若聞有些不解:“美人,您身子未復,皇后娘娘前便特恩免了您的請安,外頭又起了雪,您為何還要頂風冒雪地去請安呢?”
“皇后賜恩,是娘娘仁慈,不是后妃依行而恃之本。先前身子大傷,湯藥不離便也罷了,如今好了不少,又過了這些時日,倒也該去盡盡嬪妃之責了。”宋湘寧淡然。
美人近來常是神思不佳,精神怠然,加上未復的病色,更添了幾分凄態。蘭若曾想著勸美人出門走走,但顧及美人身子尚未大好,二來正心神不寧間怕又撞著了什么事,思前想后,也且休了此想。
而今美人既自提了要去給皇后請安,蘭若雖顧念美人的身子恐經了風雪,但想著美人終有了出門的心思也是好事,免得白白地在這屋里悶壞了,遂也不再異聲。只取了貂氅暖爐類,不在話下。
梳妝時,見蘭若眉宇有些不平之色,宋湘寧問:“怎么了?不過是請安罷了,又不是入龍潭。”她說完不免自嘲:“橫豎如我今已然是這般境遇,沒了孩子,失了恩寵,再壞又能壞到哪里去。”
蘭若忙道:“奴婢并非此意。”她的眼圈紅了紅:“美人別這么想,正如那日郡主和寶儀說的,您正處芳齡之時,如何會沒了恩寵。皇上只是近些日來忙于朝事罷了,聽說前些日子淑妃并幾位有些位份的嬪妃親做了送去崇政殿,卻連皇上的面也沒見到;就連意貴妃脫簪素服跪于殿前請罪,皇上也只是安慰了幾句便打發了。可見不是對您一人。”
蘭若猶自說著,宋湘寧卻是蹙了眉:“脫簪素服?好大的陣勢。”
蘭若聽這話不對,忙問道:“美人,您對貴妃之為有何識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