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身上還穿著官服,溫氏問道:“可是才下了朝?今日倒還晚些。”
袁政容色自若,平聲道:“年關事重,議時便長了些。”
“這話卻也在理,”溫氏笑著對舒莞音道,“不少折子平時幾奏呈不上去的,如今也是接連送至朝前了。”后又對袁政吩咐:“這是你表姨媽的孩子,你的表妹,快來見過。”
袁政步下微動,向著舒莞音揖了手:“見過表妹。”
舒莞音亦起身,持扇回禮:“表哥安好。”
“表妹初來紹京,若有不調之處,盡可告予,不必拘謹。”袁政眉間平和,雖是關切的話語,但聲色依舊淡淡。
“多謝表哥。”舒莞音垂眸,睫羽落處盡覆了眼簾。余光處惟映下一抹明目的緋色官服,緗色的鵕(jun)鸃(yi)之紋在日光暈出金芒,愈加神現。她的眸光動了動,蝶翼輕顫,蜻蜓點水般抬眸一視,端是人如其聲,形容不凡。但見風姿明秀,神韻清朗。儀范蕭蕭澹一身清明,器識淵淵冠北州才見。容若懷璧,色如瑯玕。嘆畫工之拙筆,落紅袖于擲果。
舒莞音斂目后仍微微恍神,只覺心中悸悸,好些時才略定了神。
溫氏見他兄妹如此,自是高興:“執衡雖不喜辭,卻素來是有心的。”后又笑著對舒莞音道,“你來前我已讓丫頭們將西邊的廂院拾當了出來,等用了膳,我帶你瞧瞧去。若是有什么不當的地方,我再著人收拾了去。”
“多勞姨媽費心。姨媽如此盡心,廂房亦是萬分好的,怎會有不足之處。”舒莞音顰宇輕舒,淺聲道。
“公子,您所令之事微職已查到了。”書房中,一道暗影落下。地上之人單膝跪下,神色恭謹。
“如何?”袁政面色如常,但聲音里卻暗含了一絲令人不易察覺的憂意。
“玥美人冬宴時忽而下紅,未能保住皇嗣。太醫,是因服用了馮才人所供的糕食所至,皇帝為此震怒,將馮才人發去了冷宮,又處置了不少宮人。”
聞此,他的眉心不自覺收緊,漠聲道:“退下罷。”
他起了身,目光從北窗透過,神思漸凝。
“公子?”侍從斯甯(ning)見他立于窗前,默然多時,遂喚道。
他到底是自幼起便跟著袁政,對主子的心思也能猜曉一二,故而小心問道:“您是不信郁離的話嗎?”
袁政未答,只望著窗外悠處,仿若莫聞。窗欞(ling)半敞,涼風漸起,草木輕搖,地上的絮葉也被逐一卷入。而他的思緒,也隨著北朔逐步遠去。
此間如此,而牽掛處又是一番景象。正如后人嘆曰:“闕外士子枉縈懷,禁中御女自欷(xi)歔(xu)。”
宮殿之內,正中青鼎焰苗搖曳,靈蛇翻騰,然弗及室中寒徹。堂外盛陽透過雕紋鏤窗照殿中,光可鑒人,并上鼎中漫溢的淡淡龍涎香氣,復添杌(wu)隉(nie)。
“玥美人如何了?”寂然久之,才聽得上位之人沉聲出。
“美人才落了胎,氣血虧虛,正是弱時。又遇急火攻心,血行不暢,一時元神大動,才使暈厥。微臣已給美人用了藥,想來應無大礙,晚間便可醒來。只是日后還需多加調理。”孟長沐叩首,恭敬道。
“務必要調養好玥美人的身子,行事謹慎些。”語無迫字,卻自帶威意。
孟長沐自是明白帝王說的謹慎為何意,遂又恭謹地磕了一個頭,臉上不敢有絲毫怠慢:“微臣謹遵圣旨,莫敢疏忽。”
“你下去罷。”
隨著孟長沐退下,見殿外有太監欲進來稟事,李常德悄悄地搖了搖頭,止了他的動作。而后又聽得上面令聲:“李常德。”
他聞忙拱手:“奴才在。”
見其音頓,李常德心中曉意,向周圍干人使了眼色。隨后,殿中宮人概退了下。
此畢,才又聽聲道:“去冷宮將馮氏放出,妥當安置。勿要讓旁人知曉。”
“奴才遵命。”李常德恭聲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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