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很快將糕點呈了上來,齊太醫取了針具,上前查驗。
片刻后,他將長針取出,眾人都不禁駭然。銀針自孔下到尖處俱黑,可-->>見食中毒性之烈。
而后,齊太醫又拿起盤中一塊糕點,置于鼻下嗅聞,面色凝重:“此中有丹參須末,本是活血化瘀之物,但天癸(gui)在身的女子及孕者不可多服;而藜蘆又為涌氣殺療的性烈之藥,二者參合,功效至猛,才使玥美人見了紅。”
“藥物相克,真是好歹毒的心思。”許寶儀的眼角有些發紅,她用絹帕拭了拭。她素來不會說什么重話,而今見宋湘寧病臥于榻,面無血色,心中疼惜太切,也對所害者起了恨意。
“可憐玥美人初懷便落了胎,何其受罪,皇嗣又何其無辜。想不到自梁美人后,竟又出了這番傷天害理之事。”意貴妃口中吁嘆,滿是痛惜與哀憐。
“馮才人,你有何辯解?”帝王之威壓到了馮才人面前。
從她御前獻物到如今被誣害命,不過短短一時,樁樁件件便接二連三地現在了殿中。馮才人正是驚魂未定,眼下又被皇帝問了罪,一時魂飛魄散,慌忙上前跪下,哭訴道:“皇上明鑒,嬪妾冤枉!這宮女和太醫不知受了何人指使,分明是在栽贓嬪妾啊!嬪妾不同藥理,也并非心思深沉的人,怎會想出此等害人之計?鐘袖道嬪妾不喜玥美人,嬪妾無話可辯,可由此便將謀害皇嗣的罪名扣壓在嬪妾身上,未免難以服人。請皇上皇后明辨!”
裴貴人眉心動了動,馮氏向來不是個伶俐的,卻不料今日之話竟是字字在理,透徹得很。
“他者有意栽陷,偏用了藜蘆來合丹參,倒實在是機巧。”她柔柔開了口。
此話雖只及馮才人,但落在鐘袖耳中,卻讓她打了個寒顫。她閉了閉眼,口中不覺已吃勁咬出了血。而后朝著馮才人所在之處重重地磕了幾個頭:“馮才人,您交代給奴婢的事,奴婢已經辦妥了,還求您高抬貴手,放過奴婢家中老小!”
說罷,她猛然起身向偏殿側處跑去。
皇后見此忙道:“快來人,拉住她!”
然而一旁宮人才上前欲拉住她,鐘袖已然一頭撞在了柱上。隨著赤紅的鮮血順著鑾柱流下,她的身子也如斷鳶般緩緩落了地。
人命出在眼前,殿中復又起了慌亂。有膽小的宮女見此血腥之象,不由驚叫了起來,更給殿中添了幾分亂色。
皇后發了令,兩名太監將鐘袖托了下去,隨后有宮女拭了地上血跡。殿中又恢復了肅靜,方才之事似未發生過一般。不過片刻間,鮮紅的血跡便已盡然消去。
也是一樁可憐事。皇后心中暗嘆。她余光輕瞥一側,青沐心會,輕輕點了頭。
鐘袖以死求安,又是在帝后眼前。死者無辯,馮才人身上之疑愈發深重。
也不知過了多久,殿中之人皆屏息凝神,不敢有一絲聲響。
帝王忽而冷笑了一聲:“朕此前倒不知,后宮之中竟還有女中諸葛,算得一手好計策。在這紫禁城里,未免埋沒了英才。”
馮才人再沒了往日的傲氣,哭得梨花帶雨,聲息也是一斷一續:“皇上,嬪妾當真未做過此事,您要如何才愿相信。嬪妾若立下六月飛雪之誓,只怕這紫禁城此后再無清夏啊。”
“馮才人,你如此之,豈非是將皇上與皇后娘娘比作如桃杌(wu)一類的昏官?”裴貴人輕聲斥道。
“若是立誓即可,那這世間又怎會有若等不忠不義之輩。”意貴妃淡淡開了口,眸光輕輕瞟向裴貴人。裴貴人的目光因盡在馮才人身上,故而未覺有異。
皇后欲開口作語,思了思,終究是未。
公西韞垂瞼,抑去眼中酸意,手上的青筋已現了數次。
“馮氏,廢為庶人,即日發去冷宮。經手宮人,一律杖斃。”
圣既定,自無人敢異。馮才人的鳴冤之聲也隨左右太監的步伐而愈來愈小,直至再也無了聲。
皇后回至坤寧宮,青沐見皇后神色惋然,知她是見今日陰舉心下不忍。方開口勸解,聽得她道:“今日落了不安的不過都是為人受罪的可憐人罷了。玥美人適而是不明人事,待她醒來,不知要怎樣傷心絕望。”
青沐柔聲寬慰:“今日之局不為人料,娘娘慈悲,替鐘袖安了身。想來她到了菩薩那里,是非功過自有評判。”
眼見一條人命便活活的撞死在了金殿上,她又何嘗不唏噓:“鐘袖被人用家人所迫,卻不想如今擔了這謀逆的罪,只怕是滅頂之災。”
皇后垂眸,平淡道:“鐘袖此番豁了命為人效力,已然是看得萬分透徹。宮闈內如此穢事,勢必要封了行事不得外傳一點風聲。若不然,天家禁地卻出此等丑聞,倒叫臣民們恥笑。既如此,誅人親族此張揚之事,定然不會論行。這些話,她背后之人必是盡然說與了她。”
青沐聞默然。她心中長吁,大有些物傷其類的凄涼。進宮的何有人盡為了自己的一身榮辱,莫不寄了全族的興旺衰亡。鐘袖如此,娘娘不也是么?看娘娘如此神傷,怕不是連及了自身。今夜的宮里,注定不是一個安生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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