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美人,慈寧宮的秦姑姑來了。”蘭若走進屋中,一向穩重的她此刻的聲音含了些急色。
宋湘寧本臥于美人榻上覽書,聞也放下書簡從榻上起了來。蘭若念著她的身子,忙上前扶著她下榻。
“慈寧宮怎會忽而派了人來?還竟是太皇太后身邊的秦姑姑。”宋湘寧不禁有些驚詫。要知道,因她才進宮不久,位份又低,對這位闔宮之長的老祖宗也僅在中秋宮宴上遠遠地瞧見一眼,從許寶儀口中略微聽得些傳聞,平日里也未嘗有往。
“許是因美人懷了龍子,太皇太后念著皇孫,忽而派了人來問候。”蘭若猜道。
“可先前梁美人有孕時,太皇太后卻并未有過什么問候,此來……罷了,既然來了,不管是何意,我們便好好承待一番。”
見宋湘寧從屋中出來,竹霜給她請了安:“奴婢給玥美人請安,美人萬安。”
一禮還未盡行完,宋湘寧便親自扶起了她:“姑姑快起。如今天冷,在院中久待恐受了風,還請姑姑隨我進屋,吃杯熱茶,暖暖身子。”
自今年大選以來,新人進宮的這幾個月,玥美人也算是皇上新寵的紅人了。況且而今又有了身孕,怕是怎么著也得擺些姿態出來。
但眼下一瞧,她倒是想錯了。
竹霜面上一笑,婉謝道:“美人客氣了。太皇太后念您懷著龍嗣,當是辛苦。正巧前些日又得了些獅耳阿膠,故而派奴婢來給您送些補補身子。眼下慈寧宮還有些事未了,奴婢便不留了。”
“承蒙太皇太后如此眷顧,來日我自當去慈寧宮拜謝。倒是勞煩姑姑您來我這院中跑一趟。”宋湘寧一面笑著,一面向后遞了眼色。
蘭若會意,悄退去屋中取了一個份量不小荷包出來。
“姑姑今兒辛苦了,這是我們美人的一點心意,還請姑姑笑納。”
竹霜卻是笑著道:“這本是我該做的,玥美人不必多謝。美人只將龍胎好好養著,您的福氣自在后頭。”說完,福了福身,便離了絳茗軒。
這倒也在主仆二人意料間,蘭若望向宋湘寧,宋湘寧點了頭。她遂含笑跟上了前:“姑姑來一趟不易,我送送姑姑。”待走了兩處宮街后,她才返了回來。
“從前只知玥美人的容貌是闔宮最為出挑的,且又跳得一曲好舞,故而才圣寵不斷。今日一見,卻是覺美人的行止亦是一等一的好,怪道如此得皇上喜歡呢。”蘭若走后不久,隨竹霜同來的宮女吁嘆道。
“不得妄議主上。”竹霜低聲斥她,加快了腳底的步伐。
宮女輕輕撇了撇嘴,知是為了她好,倒也未作辯。然而她不知道的是,這位面容端肅的秦姑姑,心中卻也是如她一般所想。
而絳茗軒這邊,鐘袖扶著宋湘寧回了屋。怕她方才在風里受了寒氣,給她上了熱茶,捂了手爐,又在房中點了炭火。
“不過一會子罷了,哪里便要這么小心伺候了。”宋湘寧有些無奈。
鐘袖的面上卻是一片謹慎,手中動作更是一絲不茍:“美人如今嬌貴,自是得小心伺候著。便是蘭若姐姐不給奴婢們每日耳提面命著,奴婢也是要盡一萬個心的。”
宋湘寧鮮巧見她有這么嚴肅的時候,便存了逗她的心思:“是么?那小丫頭今日怎得還未將燕窩取了來呢?”
聽此,鐘袖的心猛然顫了一下,后頸冒了冷汗。她低下頭去撥弄爐中的炭火,勉強一笑道:“奴婢近來感了些風寒,今日便請了蘭若姐姐去尚食局取美人的燕窩。正好太皇太后讓秦姑姑送了阿膠來,奴婢去給美人熬些吧。讓美人和小主子好好補補。”
話音未落,她便放下了手中撥炭的銀鉗,往院外疾走了去。
宋湘寧倒并未多疑,當她是因著玩笑話急了眼,只笑著搖了搖頭。
“鐘袖姐姐,外頭有人找您。”午后,蘭若服侍了宋湘寧歇下,鐘袖則在院中理些雜事。忽而卻聽絳茗軒里的小宮女雪信從門外走過來道。
鐘袖聽了此話,不知怎得,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但她還是順著她的話走了出去。至院外之時,卻并未看見人影,只有一個木篋(qie)靜臥于門前地上。
鐘袖撿起木篋,打開盒蓋之時雙手有些發顫。她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開了盒蓋。
片刻后,一截血淋淋的斷指赫然出現在她的眼前。
鐘袖一下跌坐在了地上,咬著嘴唇,淚水無聲地從眼中涌了出來。而心里,是撕心裂肺的痛。
“李公公,奴才……”御前侍奉的小太監手里捧著幾卷宗折站在崇政殿外,和門前立著的李常德通傳。
話還未說完,李常德便輕輕搖了搖頭:“-->>等等吧,皇上眼下正氣著,你去了沒得要觸了霉頭。”
小太監心中悄悄嘆了聲。也不知是哪位大人呈的奏折犯了龍顏,看來這五城兵馬司的章書要等些時候了。
而崇政殿中,公西韞看著案上所呈,心中薄怒已然消了下去。他理了理神緒,喊道:“李常德。”
李常德聽聞忙進了殿內,俯身行禮道:“皇上,您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