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權的身形微微一頓,沒有回頭,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
這一等,便是足足兩個時辰。
從日上三竿,到日頭偏西。
秦可卿就那么靜靜地立在冰冷的宮墻之下,任由那穿堂的寒風,將她身上那最后一絲暖意,也吹得干干凈凈。
終于,一名小黃門快步而出。
“宣,寧國侯夫人,覲見。”
御書房內,氣氛冷得像一塊鐵。
皇帝背對著她,立于窗前,那身明黃色的龍袍,在昏暗的燭火下,顯得格外沉重。
他沒有回頭,那背影,如同一座沉默的冰山,散發著足以將人靈魂都凍結的寒意。
“何事?”
那聲音,不帶半分感情,充滿了極度的不耐煩。
秦可卿心頭劇震,她強壓下那幾乎要從喉嚨里蹦出來的心,依計跪倒。
她深吸一口氣,正要開口陳述那番早已在心中演練了千百遍的、為國分憂的說辭。
“妾身……妾身斗膽,為圣上分憂……”
或許是因跪得太急,或許是因“過度緊張”,她那支撐著身體的手袖,微微一顫。
一件物事,悄無聲息地,從她寬大的袖袍中滑出。
“骨碌碌……”
那聲音,很輕,可在這死一般寂靜的御書房內,卻又響亮得如同平地驚雷!
一枚半舊的、鼓面彩繪早已斑駁的撥浪鼓,就那么突兀地,滾到了那張象征著至高無上權力的御案之下。
整個書房的空氣,瞬間凝固。
皇帝那冰冷的、如同刀鋒般的目光,在觸及那枚撥浪鼓的剎那,轟然瓦解!
他猛地轉過身,那張總是古井無波的臉上,所有的帝王威儀,所有的政治戒心,所有的不耐與煩躁,都在這一瞬間,盡數崩塌!
取而代之的,是凡人父親的震驚、錯愕,與一種無邊無際的、足以將整個天地都淹沒的哀痛。
秦可卿成功了。
她用丈夫設計的“鑰匙”,在最恰當的時機,叩開了天子心門,將自己從一個可能被遷怒的奏事者,變為了一個無意中觸動了皇帝內心隱秘情感的特殊存在。
皇帝顫抖著,緩緩蹲下身,拾起了那枚撥浪鼓。
他失神地摩挲著那早已被磨得油光發亮的握柄,沒有看秦可卿,只是用一種夢囈般的、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問道:
“這東西……是誰讓你帶來的?”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