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內,空氣冷得像一塊鐵。
皇帝失神地摩挲著那枚半舊的撥浪鼓,那雙本已渾濁的老眼,此刻只剩下一片無邊無際的、足以將整個天地都淹沒的哀痛。
他沒有看跪在地上的秦可卿,只是用一種夢囈般的、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問道。
這句問話,輕得像一片羽毛,卻重如山岳,狠狠地壓在秦可卿的心上。
她只覺得渾身血液都在這一瞬間,凝固成了冰。
那份源自喪子之痛的悲傷,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轉化為帝王的猜忌與審視。
殺機,四伏。
皇帝的目光,終于從那枚撥浪鼓上,緩緩移開。
他死死地盯住了秦可卿,那雙眼睛里的悲傷已被一絲冰冷的、足以將人靈魂都凍結的威嚴所取代。
“回話。”
聲音里的溫度,盡數褪去。
“這不是詢問,是命令。”
皇帝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如山,一下下地,砸在秦可卿的心上。
“誰,還知道這件東西的存在?”
這個問題,比之前更為致命!
它將秦可卿從一個可能的信使,瞬間變成了一個知曉整個陰謀的同黨!
回答稍有不慎,便是欺君罔上的滔天死罪!
天威如獄。
秦可卿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天靈蓋,那層層疊疊的云錦禮服,此刻竟擋不住半分寒意。
冷汗,瞬間浸透了里衣。
可就在這極致的恐懼之中,丈夫那平靜得不起半分波瀾的側臉,與那句“讓它‘不經意’地,滑落出來”的囑托,卻如同一座冰山,在她那即將被風暴傾覆的心海中,轟然升起。
她并未直接回答。
而是將那本已低垂的頭顱,更深地,叩在了那冰冷堅硬的金磚之上。
“回陛下。”
她的聲音因恐懼而微微顫抖,卻又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清晰。
“此物,無人敢讓妾身帶來。”
“它……是妾身在整理先四皇子府查抄物品時,無意中,混入袖中的一件罪證。”
這番話,如同一塊巨石,狠狠地砸進了死水潭中!
皇帝那雙本已瞇成一條危險細線的眼睛,猛然睜開,迸射出兩道駭人的精光!
秦可卿不敢抬頭,那清晰的語速卻在加快,將早已爛熟于心的說辭,如竹筒倒豆般,和盤托出!
“夫君發現此物后,知其承載天子之痛,視之為天下最不可觸碰之物!當即下令,將其與其他所有可能勾起圣上傷心回憶的物品,一同封存地庫,永不見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