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告訴她,她此番南下,表面是為我辦事。實則,是去向江南的那些舊友故交,去向那無處不在的耳目,去向整個天下,宣告一件事dd我賈家,還沒倒。”
“她此行,不是為我,而是為她那寶貝孫子,鋪就的唯一一條生路。”
榮國府深處,那間終年彌漫著上等熏香與名貴藥材混合氣息的臥房內,此刻卻只剩下一股死氣沉沉的、腐朽的味道。
賈母斜倚在羅漢床上,雙目緊閉,那張保養得宜的老臉,此刻已是毫無血色,如同廟里那尊早已被熏得面目全非的泥塑神像。
李紈跪在床前,將賈瑯那番誅心之,一字不差地,緩緩轉述。
起初,賈母聞,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從那干枯的喉嚨里,發出一陣怨毒的、如同夜梟般的冷笑。
“讓他滾。”
“我便是死,也絕不會為那孽障,走動一步!”
李紈并未放棄,她抬起頭,那雙總是溫婉的眸子里,第一次,燃起了一簇最后的、也是最決絕的火焰。
她將寶玉在軍中可能遭受的種種非人待遇,那些克扣、毒打、欺凌的細節,用一種平鋪直敘到近乎殘忍的語調,娓娓道來。
她每說一句,賈母那緊閉的眼皮,便不受控制地,劇烈地顫抖一下。
當李紈說到“……那些軍漢,最喜拿這等細皮嫩肉的哥兒取樂,屆時……屆時……”之時,她已是泣不成聲。
賈母那雙渾濁的眼睛,猛然睜開!
那里面,沒有了半分先前的死寂與怨毒。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被徹底點燃的、混雜著痛苦、掙扎與母性本能的滔天烈焰!
她對賈瑯的恨意,沒有減少分毫。
可為了寶玉,她別無選擇。
許久,許久。
她那干枯的嘴唇,才緩緩地,吐出了三個字。
“我……去。”
李紈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奔回寧府,將這個消息,告知了賈瑯。
賈瑯安坐如山,仿佛早已預料到了一切。
他兵不血刃,便將最頑固的敵人,變成了計劃中最關鍵的一環棋子。
就在秦可卿與林黛玉以為此事已塵埃落定,那顆懸著的心終于可以稍稍放下之際。
李紈卻又呈上了一句口信,那聲音,帶著幾分古怪與不安。
“老太太說,她同意南下,只有一個條件。”
“在出發前,她要單獨見林姑娘一面。”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