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那雙總是笑瞇瞇的眼睛,猛然睜開,迸射出兩道駭人的精光!
“凡涉皇子謀逆之嫌疑,無論真假,皆需第一時間面呈圣上,由天子親裁!任何阻攔者,以同黨論處!”
“不知趙御史,是想做這個同黨嗎?”
兩方勢力,當場對峙。
趙元啟的臉,“唰”的一下,由紅轉青,又由青轉白!
京兆府尹如蒙大赦,趁著這千載難逢的空隙,一催胯下寶馬,如一道離弦之箭,沖入了那深不見底的宮門!
御書房內,氣氛壓抑得仿佛一塊鉛。
老皇帝面色不虞,顯然已聽聞了風聲。
他冷漠地看著跪在地上、渾身抖得像風中落葉的京兆府尹,聲音里不帶半分感情。
“呈上來。”
證物箱被打開。
皇帝先行翻閱那本玄色的賬冊,他看得不快,可那張總是古井無波的臉上,陰沉之色卻越來越重。
殿內的空氣,也隨著他翻動書頁的動作,一寸寸地,凝固成冰。
然而,他依舊保持著帝王的威儀與克制。
直到他的目光,無意間掃過箱底。
當他看清那靜靜躺在角落里的、那只半舊的撥浪鼓時,他整個人,如遭雷擊!
之前所有的帝王威儀,所有的冷靜克制,所有的政治權衡,在這一瞬間,盡數崩塌,碎裂得如同被巨錘砸中的冰雕!
他顫抖著手,緩緩地,將那只撥浪鼓,拿了起來。
那雙本已渾濁的老眼里,所有的審視與殺機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種無邊無際的、足以將整個天地都淹沒的哀痛。
他想起了那個孩子。
那個在他懷里,用一雙小小的手,搖著這只撥浪鼓,咯咯笑著,叫他“父皇”的孩子。
滔天的悲慟,在短短數息之間,迅速轉化為一種冰冷到極致的、足以將人靈魂都凍結的殺意!
他終于明白了。
他那個活著的逆子,不僅在覬覦他的皇位。
他更是在用他心中最深的傷痛,最柔軟的軟肋,來作為自己骯臟交易的籌碼!
京兆府尹看著皇帝那瞬間變得毫無生氣的、死灰般的側臉,便知此事,已再無半分轉圜的余地。
那把誅心之刃,精準命中。
皇帝緊緊攥著那只撥浪鼓,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捏得發白,發出“咯咯”的脆響。
他沒有下令徹查,更沒有召見三司。
他只是頭也不回地,對著身后那片深不見底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陰影,用一種不帶任何感情的、平靜到可怕的語調,下達了一道命令:
“封鎖忠順王府。”
“將那個逆子,給朕活捉入宮。”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