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內,空氣冷得像一塊鐵。
那只半舊的撥浪鼓,被皇帝緊緊攥在掌心,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捏得發白,發出“咯咯”的脆響。
他那雙本已渾濁的老眼,此刻已是一片死寂,仿佛那滔天的哀痛與殺意,已將他靈魂中最后一絲屬于“父親”的溫度,徹底燃盡。
一道黑色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影子,自御座之后那片深不見底的陰影中,無聲地滑出,單膝跪地。
禁軍統領,皇帝最鋒利、也最隱秘的一把刀。
皇帝沒有看他,甚至沒有開口。
他只是緩緩地,緩緩地抬起那只依舊在微微顫抖的手,從龍袍的內襯里,取出了一枚通體赤金、只有半個巴掌大小的私密金牌,遞了過去。
金牌入手冰冷,沉重。
統領只看了一眼牌面上那條猙獰的、即將破云而出的五爪金龍,那顆早已被鮮血與死亡磨礪得如同鐵石般的心,便猛地一沉。
他瞬間明白,此行,無關審判,無關罪名。
唯有執行。
……
與此同時,忠順王府內,燈火通明,溫暖如春。
一場盛大的慶功宴,正在后堂那間最奢華的花廳內,進行到高潮。
四皇子高坐于主位之上,那張總是帶著幾分陰鷙的臉上,此刻滿是抑制不住的、志得意滿的狂喜。
“哈哈哈!好!好啊!”
他將杯中那價值千金的玉露春一飲而盡,重重地將酒杯頓在桌案之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
“京兆府尹?一個蠢貨罷了!本王麾下的幾條清流御史,只在宮門前攔了那么一攔,便將他嚇得屁滾尿流,連個屁都不敢再放!”
他身旁,一名山羊須的心腹謀士亦是滿臉諂笑,舉杯附和:“殿下神機妙算,運籌帷幄!區區一個賈瑯,不過是仗著幾分圣眷的豎子,也敢與殿下為敵?簡直是螳臂當車,自尋死路!”
“說得好!”四皇子意氣風發,只覺得那至高無上的寶座,已是唾手可得,“待本王登基之后,第一個要清算的,便是寧國府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畜生!”
廳內,一片勝利的歡騰。
絲竹靡靡,笑語晏晏,將一場自以為是的勝利,渲染得如夢似幻。
就在這極致的反差之中,沖突,驟然爆發!
轟!
一聲沉重到足以將人心臟都震得移位的恐怖巨響,自王府那扇堅不可摧的正門處,轟然炸響!
那扇由百年鐵木打造、包裹著厚厚銅皮的巨大府門,竟如同紙糊的一般,在一根由十幾名精銳甲士合力推動的巨型攻城錘下,轟然向內炸裂!
木屑與銅皮四散紛飛!
花廳內的絲竹聲,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臉上,那得意的笑容,都僵在了嘴角!
不等他們反應過來,一股由鋼鐵與死亡氣息組成的黑色潮水,已然涌入了這座昔日威嚴的王府!
手持神機弩的禁軍甲士,面無表情,動作整齊劃一,如同一群從地獄里爬出來的勾魂使者。
他們對任何敢于拔刀抵抗的王府護衛,不做任何警告,不發一聲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