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再碰任何與兵部相關的卷宗,而是取過一張全新的、潔白如雪的宣紙,鋪開。
他提起筆,飽蘸濃墨。
筆鋒落下,力透紙背。
兩個蒼勁有力的大字,躍然紙上。
太倉。
魏城看著那兩個字,滿臉茫然。
“軍械倉可以謊報失火,兵部可以封存卷宗。”賈瑯的聲音平靜,卻像一道驚雷,轟然劈開了魏城腦中所有的迷霧,“但有一件事,他們誰也繞不開。”
“那就是,財務核銷。”
賈瑯的思路,在這一刻,完成了從刑事偵查到財務審計的驚天一躍!
“任何一場大火燒掉的物資,任何一筆失竊的軍械,都必須要有戶部太倉的核銷文書,否則,賬目對不上,他們拿什么去跟圣上交代?拿他們自己的腦袋嗎?”
魏城呆立在原地,那張胖臉上寫滿了無法理解的荒謬與震撼。
他眼睜睜地看著賈瑯,以一種他完全無法理解,卻又讓他感到戰栗的方式,將一堵看似無法逾越的鐵壁,輕描淡寫地,變成了一扇敞開的大門。
真正的戰場,不在兵部。
在戶部!
他不再是被動地尋找證據,而是主動地,去審查支撐著整個謊體系的經濟基礎!
“屬下……明白了!”
魏城重重一拜,那聲音里,已是全然的、對神鬼莫測之智的狂熱與崇拜!
……
半個時辰后,戶部太倉,卷宗庫。
這里是帝國財富的記憶之海,一排排頂天立地的巨大書架,像一座座沉默的黑色墓碑,埋葬著大周朝開國以來每一筆錢糧的流動。
魏城手持欽差行轅的勘合,一路暢通無阻。
那些平日里眼高于頂的戶部書吏,在見到那枚代表著圣上親臨的金批令箭虛影時,一個個噤若寒蟬,恨不得將他當成祖宗供起來。
他很快便找到了西山大營軍械倉那一卷。
卷宗不厚,記錄著半年前那場“意外”走水,燒毀了“高碳鋼料三百石,半成品樸刀一千柄”的慘重損失。
魏城冷笑著,一頁頁地翻到了最后。
然而,當他的目光,落在那負責審計并最終簽字畫押的主官姓名之上時,他臉上的冷笑,瞬間凝固。
那雙總是笑瞇瞇的眼睛,瞳孔,在頃刻間急劇收縮!
整個人,如遭雷擊,呆立在原地。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