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周遭所有的聲音都仿佛褪去,眼前那本兵部賬冊之上,那行“夏月馬料三千石”的字跡,在他眼中,被無限地放大!
有了!
那幾個字的墨色,比同一頁上其他條目的墨色,要淡上那么一絲。
極其微小的一絲,若非光線恰好,幾乎無法用肉眼分辨。
而那筆鋒的入筆習慣,尤其是“夏”與“料”這兩個字最后一捺的收筆,與同一頁上其他字跡那種沉穩方正的館閣體相比,帶著一種微不可查的、屬于個人書寫習慣的輕微上挑。
這不是筆誤。
這是事后修改。
有人用特殊的藥水洗去了原本的字跡,再重新填上!
手段之高明,足以騙過天下間所有的刑名師爺!
賈瑯的心,在這一刻,靜如止水。
他沒有立即將此作為證據。
他深知,孤證不立,對方大可推脫為墨跡褪色,或是謄抄時的無心之失。
在沒有找到那瓶“藥水”之前,這只能是猜測。
他緩緩地,放下了所有關于甘涼鎮總兵的卷宗。
秦可卿見狀,不由得一愣:“夫君?”
“砍掉一個貪官的腦袋,會有另一個貪官補上。”賈瑯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股冰冷的、足以將整個貪腐網絡都連根拔起的決絕,“但若能揪出那支偽造賬目的‘筆’……”
“就能讓這個龐大的謊帝國,失去它賴以為生的造血能力。”
他將那頁賬目湊近燭火,在那微小的、帶著一絲輕微上挑的筆鋒之中,鎖定了一個名字。
一個在兵部檔案庫中,負責謄抄軍需賬目的、毫不起眼的八品筆帖式。
賈瑯取過一張空白的紙條,提筆,在那張因激動而微微顫抖的秦可卿的注視下,寫下了那個人的名字,與他在兵部官署的地址。
他對著門外,平靜地吩咐道:“讓魏城進來。”
不多時,軍器監少監魏城快步而入,躬身行禮。
賈瑯將那張紙條,輕輕遞了過去。
“從現在起,我要知道他的一切。”
賈瑯的聲音很輕,卻像一道來自九幽地府的判決,冰冷,而不容置疑。
“他每日見了誰,說了什么,在哪家酒樓吃飯,點的什么菜。甚至是他家后院養的那條狗,今天叫了幾聲。”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