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密室內,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角落里那尊半人高的麒麟銅爐,雖燒著最上等的銀霜炭,卻絲毫驅不散那份來自宮中緊急情報的刺骨寒意。
心腹的額角滲出一層細密的冷汗,那張總是平靜無波的臉上,此刻寫滿了無法掩飾的憂慮。
“主上,這個趙元啟,是塊滾刀肉。”
他的聲音嘶啞,每一個字都透著冰冷的現實,“此人出身寒門,十年苦讀,是今上欽點的探花郎。為人剛正不阿,油鹽不進,是朝中那群清流文官集團,費盡心機才推上都察院高位的政治標桿。動他,就是與整個文官集團為敵!”
沖突,在踏入密室的瞬間,便已無聲地觸發。
“任何對其的打壓,都會被他們無限放大,演變成一場動搖朝堂的文武之爭。”心腹的聲音愈發凝重,“這是一個用常規手段,根本無法解決的、‘干凈’的敵人。”
賈瑯并未立刻回答。
他只是平靜地,從心腹手中接過了那份關于趙元啟的卷宗。
他的指尖拂過那粗糙的紙面,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里,沒有半分波瀾,仿佛那上面記錄的,并非一個足以顛覆他全盤計劃的致命威脅,而是一段無關緊要的坊間趣聞。
一個念頭,在他腦海中瞬間閃過。
動用戴權。
用司禮監那群見不得光的鬼影,給這位新任的趙御史,制造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煩”。
可這念頭只存在了剎那,便被他毫不猶豫地掐滅。
不行。
用南鎮撫司的酷吏去對付一個清流御史,無異于用一盆臟水去潑一團烈火。
非但撲不滅,反而會讓火借風勢,燒得更旺,更會引起龍椅上那位多疑君王的猜忌。
權謀人心的詞條,在他腦海中無聲地運轉。
趙元啟那張清瘦、刻板、充滿了理想主義色彩的臉,仿佛活了過來。
賈瑯瞬間便洞穿了此人那層堅硬的、名為“剛正”的外殼,看到了其內里真正燃燒的核心。
那并非金錢。
是建功立業的渴望,是匡扶正義的執念。
“主上,時間不多了。”心腹見他久不語,心中愈發焦急,“趙元啟的調查隨時可能展開,我們剛剛才購入的荒山地契,因其交易的隱秘與迅速,極易成為他立威的第一個目標!一旦被他咬住……”
就在心腹以為賈瑯將要被迫暫停那驚天的盜礦計劃,暫避鋒芒之時。
賈瑯,笑了。
那笑聲很輕,卻帶著一絲冰冷的、貓捉老鼠般的玩味。
“誰說我們要阻止他?”
心腹一愣,滿臉茫然。
真正的反轉,于此刻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