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權那略顯尖利的聲音,像一根無形的針,狠狠地扎破了馬車周圍那片死寂的空氣。
車廂內,薛寶釵的呼吸,在這一刻,幾乎停滯。
那股剛剛才因逃離南鎮撫司而稍稍褪去的、深入骨髓的寒意,再次如潮水般涌來,將她徹底淹沒。
她下意識地攥緊了手中的絲帕,那雙本已黯淡的杏眼,瞬間被一片更加深沉的、名為“絕望”的陰影所覆蓋。
真龍。
這兩個字,是天下間最要命的忌諱。
賈瑯卻仿佛沒有聽到,他臉上的表情沒有半分改變。
他只是平靜地,緩緩掀開了車簾。
車外的戴權,臉上早已沒了半分在南鎮撫司時的威壓,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復雜的、混雜著試探與忌憚的古怪神情。
賈瑯對著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戴權微微一愣,隨即毫不猶豫地躬身,踩著小碎步,鉆進了這輛看似尋常,此刻卻已然成為風暴中心的馬車。
車簾落下,隔絕了外界所有的光與聲音。
車廂內,氣氛凝固得仿佛一塊鉛。
戴權并未落座,他只是站在那狹小的空間里,一雙老狐貍般的眼睛,死死地鎖定了賈瑯。
“瑯侯爺,”他開門見山,那公鴨般的嗓音壓得極低,像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陛下,對‘真龍’二字,很感興趣。”
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像一塊沉重的砝碼,壓在了車廂內每一個人的神經上。
“您,得給陛下,給咱家,一個足以讓所有人都安心的解釋。”
來自皇權的直接壓力,如同一座無形的大山,轟然壓下。
薛寶釵只覺得自己的心臟都快要從喉嚨里跳出來,她幾乎不敢呼吸,生怕自己發出的任何一點聲響,都會成為引爆這場驚天危局的火星。
然而,賈瑯并未立刻回答。
他甚至沒有看戴權,只是緩緩地,為自己倒了一杯早已備好的涼茶,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靜靜地看著杯中沉浮的茶葉。
片刻之后,他抬起頭,迎著戴權那審視的、充滿了殺機的目光,反問了一句。
“戴總管。”
“對陛下而,是多一個想搶皇位的兄弟子侄更可怕……”
他頓了頓,那聲音平靜,卻像一把早已磨礪好的、無聲的利刃,直插戴權心中最深的恐懼。
“……還是多一件,能讓任何人,都有能力搶走皇位的、失控的神兵利器,更可怕?”
這個反問,像一道九天驚雷,轟然劈在了戴權的天靈蓋上!
他那張總是帶著和善微笑的臉,表情,在這一瞬間,凝固了。
那雙老于世故的眼睛里,所有的審視與盤問,盡數崩塌,只剩下無法掩飾的、深入骨髓的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