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雙在黑夜中泛著幽光的眼睛里,所有的自信與期待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種任務失敗后的暴戾與殺機。
他緩緩走到那早已嚇得癱軟如泥、渾身顫抖的掌柜面前,那雙眼睛,像在看一個死人。
“說,暗道在哪?”
“軍……軍爺,真……真的沒有啊……”
“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死士頭領不再廢話,他猛地將腰間的鋼刀抽出半寸,刀鋒與刀鞘摩擦,發出一聲令人牙酸的銳響。
他已決定,殺人滅口,將這次失敗的行動,徹底掩蓋。
他緩緩舉起了刀。
就在那柄閃爍著冰冷寒芒的鋼刀,即將落在掌柜脖頸上的瞬間!
“唰!唰!唰!”
數道幾乎微不可聞的破空之聲,自茶樓四周的陰影中,驟然響起!
死士頭領心中警兆大生,猛地收刀回防,厲聲喝道:“什么人?”
沒有人回答。
只有數道比夜色更黑的影子,如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茶樓所有被破壞的門窗之前,封死了所有出口。
他們并未發動攻擊,只是靜靜地立于黑暗之中,仿佛就是由黑暗本身凝聚而成,沒有呼吸,沒有溫度。
死士頭領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
他從這些不速之客的身上,嗅到了一股比死亡更令人恐懼的、來自權力最頂層的氣息。
其中一名黑影,緩緩地,從那寬大的袖袍之中,取出了一物。
那是一面通體烏黑、正面用赤金鑲嵌著一個猙獰鬼首的令牌。
烏金令牌!
大內總管戴權麾下,那支只聞其名不見其形的、專職處理最骯臟事務的“鬼影”!
死士頭領那顆因暴戾而狂跳的心臟,在看到那面令牌的瞬間,驟然停滯!
一股冰冷的、深入骨髓的絕望,轟然沖垮了他所有的理智。
鬼影的首領緩緩上前,他無視那些早已被嚇破了膽的死士,只是居高臨下地看著那名死士頭領,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貓捉老鼠般的弧度。
“奉旨,勘察一起軍中將領意圖謀害朝中重臣的驚天大案。”
他的聲音很輕,很柔,像春日里的柳絮,卻將侯昆麾下這支最精銳的私兵,徹底釘死在了無法辯駁的罪證之上。
身穿西山大營的制式內甲。
手持明晃晃的軍械。
身處被他們自己搞得一片狼藉的、樞密副使張輔名下的產業之中。
面對著地上瑟瑟發抖的人證,與這滿地狼藉的物證。
百口莫辯。
鬼影的首領緩緩蹲下身,從那堆被撕碎的賬冊中,撿起了一本采買賬。
他用指尖沾了沾地上灑落的木炭灰,對著上面一個條目若有所思,隨即抬起頭,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靜靜地落在了那名早已面如死灰的死士頭領身上。
他冷冷地問道:“張副使的茶樓,用的是京城南郊的青岡炭,你們西山大營送來的,可是北山的硬煤炭,這筆賬,侯將軍打算怎么算?”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