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大營的夜,死一般寂靜。
被上百雙眼睛嚴密監視的工坊內,氣氛卻莊嚴肅穆得像一座即將舉行活祭的古老神廟。
火盆里的炭火燒得通紅,將那尊冰冷的鋼鐵核心映照出一片猙獰的暗紅色光暈,仿佛一頭蟄伏的洪荒巨獸,正等待著被喚醒。
畢澄屏住了呼吸。
他那雙布滿老繭的手,此刻穩如磐石,正小心翼翼地,將那枚由賈瑯預留的、結構精巧絕倫的黃銅閥門,安裝進蒸汽核心一處毫不起眼的預留接口。
“咔噠。”
一聲極其輕微,卻又清晰得仿佛能穿透靈魂的機括咬合聲,在死寂的工坊內,驟然響起。
“師父,這……”一名弟子看著那枚與整個核心粗獷風格格格不入的精致閥門,眼中充滿了困惑。
“此前的失敗,皆是主上預設的障眼法。”畢澄的聲音嘶啞,卻帶著一股近乎朝圣般的虔誠,“此物,方是這顆鋼鐵心臟真正的命門。”
弟子們半信半疑,護衛隊長更是緊張地握住了腰間的刀柄,他警惕地聽著外面的動靜,壓低了聲音,每一個字都透著冰冷的現實。
“畢老先生,動靜小些。侯昆雖撤走了大半人馬,可墻外至少還留了十幾個暗哨。任何異響,都會引來殺身之禍!”
畢澄沒有回答。
他只是緩緩走到鍋爐前,親自劃燃了火折子。
“呼dd”
火焰舔舐著爐底,一股穩定的蒸汽順著管道,被緩緩注入核心。
這一次,沒有劇烈的嘶吼,沒有夾雜著火星的濃煙。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低沉而富有韻律的嗡鳴。
“嗡……”
那聲音起初很輕,像一只被囚禁在鐵籠里的巨大蜜蜂,在振動著翅膀。
可隨著爐火越來越旺,那聲音也愈發穩定地增強,仿佛一頭沉睡了千年的鋼鐵巨獸,正在從最深沉的夢境中,緩緩蘇醒。
整個工坊的地面,都隨之開始了極其輕微的震動。
工匠們從未感受過如此純粹、如此磅礴、又如此富有生命力的力量!
他們一個個臉色煞白,下意識地后退,那眼神里,交織著對未知的恐懼,與對神跡的興奮。
這股持續而有力的震動與嗡鳴,如同一道無聲的漣漪,穿透了厚重的石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