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里,所有的神采盡數崩塌,只剩下無法掩飾的、徹底的茫然與震撼。
記憶深處,那扇早已被塵封了數十年的門,被這句暗語,轟然撞開!
他想起來了。
那是一個夏日的午后,年幼的他,正看著父親在一塊廢鐵上,雕琢著那套繁復得近乎自虐的“三疊浪”閉鎖。
他曾不解地問,為何要造出這等連自己都難以解開的死鎖。
父親當時只是笑了笑,摸著他的頭,用那雙布滿老繭的手,以一種獨特的韻律,在那塊廢鐵上輕輕敲擊了幾下。
那看似鎖死的機關,應聲而開。
“傻小子,”父親當時的話,此刻清晰得仿佛就在耳邊,“這世上,沒有絕對的死鎖。這把鎖的鑰匙,不是任何工具,而是你老爹我的這雙手,這獨一無二的敲擊之法。”
“記住,這是咱們畢家,傳內不傳外的吃飯本事。是為父留給你最后的護身符。”
畢澄呆呆地看著眼前那處“致命”的改動,又看了看自己那雙沾滿了油污與鐵銹的手。
他明白了。
這根本不是敵人的破壞!
這是那位遠在寧國府、神鬼莫測的主上,早已預料到了一切,將他父親失傳的絕技,融入到了自己的設計之中!
這改動,不是死鎖。
是另一扇門的鑰匙!
而開啟這扇門的秘法,普天之下,唯有他畢澄一人知曉!
“都給我退下!”
畢澄眼中再無半分惶恐,取而代之的,是混雜著滾燙淚光與狂熱崇拜的、一種近乎朝圣般的虔誠!
他發出一聲嘶啞的咆哮,揮退了所有圍在身邊的人。
他緩緩伸出那只布滿老繭的手,指節因激動而微微顫抖。
他深吸一口氣,以一種獨特的、充滿了韻律感的節奏,在那看似渾然一體的卯榫之上,重重地,敲擊了下去。
三長。
兩短。
“咔噠。”
一聲極其輕微,卻又清晰得仿佛能穿透靈魂的機括彈開聲,在死一般寂靜的工坊內,驟然響起。
那看似堅不可摧的死鎖,應聲而開。
整個蒸汽核心,完美分離。
就在眾人爆發出劫后余生的狂喜,手忙腳亂地將分離的核心部件裝上早已備好的板車,準備從那條同樣是主上預留的秘道撤離時。
堡壘高處的哨塔上,負責警戒的哨兵,突然發出了一聲嘶啞的、充滿了驚駭的尖叫!
“敵襲!”
所有人都是心中一凜,下意識地朝著谷口的方向望去。
谷口外,一名單騎騎士,正高舉著一面代表著樞密院監察衛的猙獰鷹旗,緩緩而來。
他身后,并無千軍萬馬。
可他那孤身一人的身影,卻比千軍萬馬,更令人膽寒。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