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凄厲的、充滿了絕望的驚呼,像一柄無形的冰錐,狠狠地扎進了工坊內那片剛剛才被點燃的狂熱氣氛里!
“哐當!”
一名弟子手中的卡鉗失手滑落,在堅硬的地面上發出一聲刺耳的脆響,也敲碎了所有人心中那根名為“希望”的弦。
整個工坊,瞬間死寂。
方才還高速運轉的精密機器,在這一刻仿佛被抽去了靈魂,只剩下那尊巨大的蒸汽核心,還在徒勞地發出“嘶嘶”的泄壓聲,像一頭瀕死的巨獸,最后的喘息。
“你說什么?”
畢澄發出一聲嘶啞的咆哮,他猛地推開身前的弟子,踉蹌著沖了過去!
他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地釘在那處核心連接點上,只看了一眼,整個人便如遭雷擊,渾身的血液仿佛都在這一瞬間被凍結了!
那里的卯榫,確實被改動了。
可那并非尋常的、粗暴的破壞。
恰恰相反,那是一種極其高明、甚至可以說是巧奪天工的反向閉鎖!
原本用于緊急分離的卡榫,被一組他聞所未聞的、層層相扣的微型機括,從內部徹底鎖死!
這手法,陰狠,毒辣,卻又充滿了令人膽寒的、宗師級的技藝!
“完了……”
畢澄那顆剛剛才從死灰中復燃的心臟,被這冰冷的現實狠狠地撞了一下,瞬間沉入了無底的深淵。
他喃喃自語,那張布滿風霜的臉,血色褪盡,只剩下死一般的慘白。
“這……這是死鎖!是死鎖啊!”
護衛隊長見狀,那張被頭盔陰影遮去大半的臉上,最后一絲對技術的信任也消失殆盡。
他猛地將腰間的佩刀徹底抽出,刀鋒在火把的映照下,反射著一片令人心悸的寒芒!
“別他娘的指望這些破銅爛鐵了!”他的聲音冰冷,帶著金石之氣,“所有人!拿上武器!準備強行突圍!”
這聲命令,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工匠們的士氣瞬間崩潰,幾名年輕的弟子雙腿一軟,癱倒在地,口中發出絕望的哀嚎。
他們只是匠人,不是死士,面對堡壘外那森然的軍陣,所謂的突圍,不過是去送死。
人心,散了。
就在這片混亂與絕望之中,畢澄卻呆立在原地,他死死地盯著那處被改動的閉鎖,那雙赤紅的眼睛里,所有的驚駭與絕望,正緩緩被一片更加深沉的、難以置信的困惑所取代。
這手法……
這獨特的、三層嵌套、以反向應力互相牽制的閉鎖手法……
為何如此熟悉?
他陷入了巨大的困惑,為何這足以致命的破壞,竟與他記憶深處,那早已失傳的、其父畢生鉆研的獨門絕技dd“三疊浪”,有七分相似?
就在此時,那名一直保持著鎮定的信使,想起了張輔在臨行前交代的最后一句話。
他快步上前,在那心神劇震、幾乎要被記憶洪流吞噬的畢澄耳邊,用一種不帶絲毫感情的、仿佛在陳述一個既定事實的語調,說出了第三句,也是最終的暗語。
“父之鎖,非為困龍,只待親子啟封。”
轟!
這句話,如同一道九天驚雷,轟然劈在了畢澄的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