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盆里,那枚代表著戶部的精致棋子,在赤紅的炭火中,無聲地蜷曲,變黑,最終化為一捧無法分辨的、細膩的飛灰。
最后一點漆皮燃燒時發出的“噼啪”輕響,像一聲遙遠的喪鐘,敲在心腹那顆早已被驚濤駭浪沖刷得麻木的心上。
他看著那捧灰,又看了看自家主上那張平靜得近乎冷酷的臉,喉結滾動,終究還是沒能壓下那股幾乎要將他理智都燒穿的困惑。
“大爺……”他的聲音嘶啞,帶著一絲無法抑制的顫抖,“屬下……屬下不明白。”
“戶部乃國之錢袋,如今戴權手握此案,便等同于扼住了朝堂所有勢力的咽喉。這本該是我們……是我們最鋒利的一把刀。可您為何……為何要自毀長城?”
沖突,就此觸發。
賈瑯沒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緩緩走到那燒得正旺的炭盆前,拿起一根冰冷的鐵制撥火棍,在那堆赤紅的灰燼中,慢條斯理地攪動著。
“我問你,”他的聲音平靜,像一口萬年不化的寒潭,“戶部貪腐案這把火,燒的,僅僅是四皇子一黨嗎?”
這句沒頭沒尾的反問,像一盆冰水,兜頭澆下,讓心腹那顆因困惑而燥熱的心,竟奇跡般地停滯了一瞬。
不等他回答,賈瑯已然給出了答案。
他用那根撥火棍,輕輕敲了敲炭盆的邊緣,發出“叮”的一聲脆響,清冷,而又充滿了顛覆性的力量。
“戶部那天文數字般的虧空,是天下所有權貴,用幾十年時間,一口一口,共同吮吸出來的。”
“太子,其余的皇子,乃至朝中那些看似清高的文官集團,盤根錯節的老勛貴……”
賈瑯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極致的弧度。
“誰的手,是干凈的?”
心腹的瞳孔,幾不可察地微微一縮。
賈瑯緩緩踱回那座巨大的沙盤之前,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里,閃爍著洞察人心的絕對自信。
“戴權選擇趙元啟這條不屬于任何派系的瘋狗去查案,看似是皇帝圣明,要徹查到底。”
“實則,是給了這把火一個燒穿所有人的機會!”
他頓了頓,話鋒陡然一轉,銳利如刀。
“我之前所有針對四皇子的布局,從西郊大營那枚死士的玉佩,到江南那封構陷甄家的密信,都只是引子。”
“它們唯一的目的,就是為了將這份足以引爆一切的貪腐賬冊,以最合理、最不容置疑的方式,送到父皇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