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國府內,暖閣中的對弈剛剛結束。
那枚落在天元之位的黑子,依舊散發著一股顛覆全局的冰冷氣息。
這份靜謐,被一陣從院外傳來的、幾乎微不可聞的急促腳步聲打破了。
一名親信如鬼魅般閃身入內,甚至不敢抬頭去看主人的臉色,便單膝跪地,從懷中取出一枚蠟丸,雙手呈上。
他的指尖,在微微顫抖。
“大爺,宮里傳出的絕密消息。”
賈瑯接過蠟丸,用指甲輕輕一劃,捻開,里面是一張薄如蟬翼的紙條。
他一目十行。
紙條上的字跡,寥寥數語,卻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在了空氣里。
“圣心多疑,密令內廷總管戴權,徹查幕后黑手。”
秦可卿的心,隨著這幾個字,猛地一沉。
她看著賈瑯,看著他那張總是平靜得近乎冷酷的臉,第一次,在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里,看到了一絲……凝重。
不是恐懼,不是驚慌,而是一種棋逢對手,甚至……是棋逢天敵時,那種深入骨髓的、冰冷的凝重。
天子之劍,已然出鞘。
而劍鋒所指,正是他們這片藏于最深暗處的陰影。
“夫君……”秦可卿的聲音輕得像一聲嘆息,那份剛剛建立起來的安全感,在“天子”這兩個字面前,被碾得粉碎。
賈瑯沒有說話。
他將那張紙條湊到燭火前,看著它蜷曲,變黑,最終化為一縷無聲的飛灰。
他安撫地拍了拍秦可卿冰涼的手背,示意她不必驚慌,隨即獨自一人,走進了那間掛著巨大輿圖的書房。
門,緩緩合上。
他沒有點燈。
任由窗外清冷的月光,將輿圖上那片廣袤的疆域照得一片朦朧。
賈瑯靜靜地站在黑暗中,復盤著整場棋局。
他很清楚,老皇帝的調查,絕不會拘泥于那枚碎裂的玉佩。
戴權那樣的老狐貍,更不會相信一個區區馬夫,就能攪動這等滔天風雨。
他們要找的,不是物證。
他們要找的,是一個有足夠動機、有足夠能力、也足夠狠辣,去設下這等連環殺局的……第三方。
而放眼整個神京城,有這個能力,又樂見皇子相爭的勢力,屈指可數。
他賈瑯,和他背后這剛剛完成清洗、根基未穩的寧國府,恰恰是嫌疑最大的那一個。
與此同時。
皇城,北鎮撫司最深處的一間秘獄。
這里沒有一絲光亮,空氣里彌漫著一股鐵銹與血腥混合的、令人作嘔的霉味。
總管太監戴權,就坐在一張破舊的木凳上。
他身形枯瘦,臉上帶著一絲和善的微笑,仿佛不是在審訊一名死囚,而是在與鄰家的晚輩拉家常。
“孩子,別怕。”他那公鴨般的嗓音,在此刻竟顯得有幾分溫和,“咱家只是奉了萬歲的旨意,來問你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