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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煩躁地掏出來,還是母親張愛玲。他不想接,直接按了掛斷。幾秒后,一條短信跳出來:“鵬鵬,媽知道你難受。媽給你轉了點錢,你先吃點東西,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別在外面亂跑!你爸……你爸那邊媽再勸勸!千萬別做傻事啊!”
緊接著,手機震動了一下,屏幕上跳出“支付寶到賬500元”的提示。
王鯤鵬盯著那行字,鼻子猛地一酸,眼淚毫無預兆地涌了上來。他死死咬住嘴唇,才沒讓嗚咽聲沖出來。這500塊錢,像一根帶著倒刺的鉤子,鉤得他心口生疼。是母親的妥協,是母愛的本能,也是父親冰冷意志下的一道縫隙。他顫抖著手指,點開支付寶,看著那小小的數字,仿佛看到了母親偷偷抹淚的臉。他用這筆錢,在附近最便宜的小旅館開了一個連窗戶都沒有的狹小房間。放下行李箱,他立刻沖出去,在街邊攤狼吞虎咽地塞下幾個包子和一碗滾燙的豆漿。食物的熱量讓他冰冷的身體稍微回暖,但心底的窟窿,依舊深不見底。
回到那個散發著霉味的狹小房間,他把自己重重摔在硬板床上。身體的疲憊達到了,但大腦卻在過度刺激后異常亢奮。他掏出手機,屏幕的冷光再次照亮他憔悴的臉。這一次,他沒有登錄游戲。鬼使神差地,他打開瀏覽器,在搜索框里飛快地輸入:“如何成為職業電競選手”、“電競俱樂部青訓要求”、“《峽谷戰場》職業選手收入”……
一個個光鮮亮麗的詞條跳出來:“年薪百萬”、“明星選手”、“粉絲擁躉”、“國際大賽”……那些精心剪輯的選手高光集錦,那些充斥著歡呼和聚光燈的賽場畫面,那些令人咋舌的天價簽約費報道,像一劑強效的迷幻藥,瞬間點燃了他眼中本已黯淡的光。巨大的失落和現實的冰冷,被這虛幻的金光燦爛的未來圖景粗暴地覆蓋。他仿佛看到自己站在萬眾矚目的領獎臺上,高舉著象征著最高榮譽的獎杯,聚光燈打在身上,臺下是山呼海嘯般的吶喊。父母?他們會后悔的!他們會為曾經趕走一個未來的電競巨星而后悔莫及!
這念頭如同野火般在他心中瘋狂蔓延,燒毀了最后一絲理智。他猛地坐起身,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顫抖著手指點開“星火電競俱樂部”的官網。那是國內《峽谷戰場》領域數一數二的豪門。他找到“青訓招募”的頁面,心臟在胸腔里狂跳。頁面要求詳細:年齡限制、當前段位要求、巔峰賽分數、過往比賽經歷、個人操作集錦視頻……條件苛刻,像一道道冰冷的高墻。
王鯤鵬深吸一口氣,眼中燃燒著孤注一擲的火焰。年齡?他剛過十八,符合!段位?他主玩打野,幾個號都打上了最強王者,雖然排名不高,但勉強夠格!巔峰賽分數?他咬咬牙,立刻登錄自己分數最高的那個賬號,準備通宵沖分!比賽經歷?空白……操作集錦?他立刻打開錄屏軟件,一頭扎進排位賽,像一頭紅了眼的困獸,在虛擬的峽谷中瘋狂廝殺。每一個極限反殺,每一次精彩搶龍,他都精心錄制下來,眼中只剩下對那個虛幻未來的狂熱渴望。他要把這些“高光時刻”剪輯出來,作為敲開職業殿堂大門的敲門磚!
幾天幾夜,他把自己鎖在那間昏暗的旅館房間里,像一臺不知疲倦的機器。餓了就點最便宜的外賣,困了就灌下冰冷的能量飲料,眼睛干澀充血,手指因為高強度操作而微微顫抖,但他毫不在意。他精心挑選著素材,笨拙地學習著剪輯軟件,一遍遍回放、修改,試圖將那些偶然的、在特定情境下打出的操作,包裝成自己“超凡實力”的證明。他沉浸在自我編織的幻夢里,仿佛已經看到了星火俱樂部青訓營的大門向他敞開,看到了鎂光燈和巨額合同在向他招手。現實中的狼狽、父母的決裂、高考的慘敗,都被這虛幻的金光暫時屏蔽了。他像一個輸光了所有的賭徒,將最后的身家性命,都押在了這虛無縹緲的電競夢上。
幾天后,一封精心包裝、附帶著他嘔心瀝血剪輯的操作集錦視頻的電子簡歷,帶著他全部的希望和孤注一擲的瘋狂,發送到了星火電競俱樂部青訓招募的指定郵箱。點擊“發送”的那一刻,王鯤鵬靠在冰冷的墻壁上,長長地、近乎虛脫地吁出一口氣,嘴角扯出一個疲憊而神經質的笑容。黑暗狹窄的房間里,只有電腦屏幕幽幽的光,映著他眼中那團燃燒著欲望與絕望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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