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離開碎玉軒后,并未直接回宮,而是在御花園的回廊下站了片刻。晚春的風帶著花香,拂過他明黃色的衣袍,他卻沒什么賞景的興致,腦海里反復浮現的,是林晚星那雙清澈又疏離的眼睛,還有宣紙上那筆力遒勁又帶著女子細膩的字跡。
“李德全。”他忽然開口。
“奴才在。”李德全連忙躬身。
“去查一查,碎玉軒那個叫晚星的宮女,什么來歷。”雍正的聲音很淡,聽不出情緒。
“嗻。”李德全應聲,心里卻犯了嘀咕——皇上這是……對沈答應身邊的一個宮女上了心?
與此同時,碎玉軒內。
林晚星正坐在窗邊,就著天光,用一支狼毫小楷筆,在素白的宣紙上抄寫《金剛經》。她的坐姿端正,脊背挺直,腕懸指實,筆下的字跡工整秀麗,帶著一種寧靜致遠的氣韻。旁邊的小幾上,放著一壺剛沏好的碧螺春,水汽氤氳,與淡淡的墨香交織在一起,在空氣中彌漫開一股清幽的氣息。
沈眉莊坐在對面的軟榻上,翻看著一本詩集,偶爾抬眼看看林晚星,眼神里帶著一絲復雜的憂慮:“晚星,你說皇上……會不會真的對你……”
林晚星蘸了蘸墨,筆尖在紙上留下清晰的字跡,聲音平靜無波:“小主多慮了。皇上日理萬機,后宮佳麗無數,不過是覺得奴婢新鮮罷了,過幾日便忘了。”
“但愿如此。”沈眉莊嘆了口氣,“宮里的日子,步步驚心,你這般……太引人注目了。”
“引人注目,總比默默無聞,任人擺布要好。”林晚星寫完一段,停下筆,將宣紙晾在一旁,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小主放心,奴婢有分寸,不會給您惹麻煩。”
她確實有分寸。系統給的“清冷白月光”人設,核心就在于“距離感”與“獨特性”。既要讓雍正注意到她的特別,又不能顯得刻意逢迎;既要展現才情,又要將其包裹在“本分”與“疏離”的外殼里。
接下來的幾日,林晚星依舊是那個安靜的掌事宮女。每日清晨,她會親自去井邊打水,為沈眉莊準備合時宜的茶水;白日里,要么侍立在沈眉莊身側,安靜地做些針線,要么就坐在窗邊抄經、練字,周身縈繞著一股淡淡的墨香與書卷氣。
沈眉莊起初還有些擔心,但見林晚星始終安分守己,對自己也一如既往地恭敬,漸漸便放下了心,只當皇上那日不過是一時興起。
然而,雍正的關注,并未如林晚星所說的“過幾日便忘了”。
三日后的傍晚,雍正處理完政務,難得有了片刻閑暇,便又想起了碎玉軒的那抹清絕身影。他沒有通知任何人,只帶了李德全,悄無聲息地往碎玉軒走去。
還未走近,就先聞到了一股若有似無的墨香,不同于御書房里濃郁的墨氣,這墨香清淺、純凈,像是被月光洗滌過一般,帶著一種能讓人沉靜下來的力量。
雍正的腳步下意識地放輕了。他走到碎玉軒的窗下,透過半開的窗欞,看到了里面的景象。
林晚星正坐在燈下,就著一盞琉璃燈的光暈,臨寫趙孟頫的《洛神賦》。她穿著一身月白色的宮裝,袖口與領口繡著極淡的蘭草紋樣,烏黑的長發松松地挽了個髻,用一支木簪固定著,幾縷碎發垂在頰邊,隨著她寫字的動作,輕輕晃動。
燈光柔和地灑在她的側臉上,將她原本清絕的輪廓勾勒得愈發柔和。她的神情專注,眼神沉靜,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眼前的筆墨與紙張。筆尖在宣紙上滑動,留下流暢優美的字跡,那字跡溫潤秀逸,卻又不失風骨,與趙孟頫的原作神韻暗合,又帶著她自身的一絲清冷氣質。
雍正站在窗外,靜靜地看了許久。晚春的夜色微涼,他卻絲毫沒有察覺,目光緊緊鎖在窗內那個專注寫字的身影上。
他見過無數女子在他面前或嬌柔或嫵媚,或端莊或賢淑,卻從未有一個女子,能像林晚星這樣,僅僅是安靜地寫字,就能讓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寧。仿佛所有的煩憂與政務的疲憊,都能在這墨香與書寫中,被悄然撫平。
林晚星似乎察覺到了什么,筆尖一頓,微微側過頭,看向窗外。
四目相對。
窗外的雍正,眼神深邃,帶著一種探究與不易察覺的……欣賞。
窗內的林晚星,眼中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訝異,隨即恢復了一貫的平靜疏離,她放下筆,起身走到窗邊,福了一禮:“奴婢參見皇上。”
她的聲音很輕,像羽毛拂過心尖。
雍正這才回過神,抬腳走進屋內。李德全識趣地守在門外,沒有跟進來。
屋內的光線有些暗,只有書案上的琉璃燈散發著柔和的光芒。墨香與茶香混合在一起,氣息愈發清幽。
“這么晚了,還在寫字?”雍正的目光落在書案上的《洛神賦》上,語氣聽不出是責備還是別的什么。
“回皇上,奴婢夜間無事,便想著練字靜心。”林晚星垂眸答道,姿態恭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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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走到書案前,拿起她剛寫好的那幾張紙。紙上的字跡還帶著墨的濕潤,一筆一劃都極為用心。他看了片刻,點頭道:“你的字,進步不小。”
“多謝皇上謬贊,是奴婢僥幸。”
“僥幸?”雍正挑了挑眉,“寫字之道,最忌浮躁,你能寫出這樣的字,可見心性沉穩。”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她素凈的臉龐上,“在宮里,還習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