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廷燁徑直走到林晚星身側，目光落在那包所謂的“毒藥”上，唇角勾起一抹譏誚：“皇后娘娘病重，本宮自然要來探望。倒是李嬤嬤，不等查清是非就忙著定罪，莫非是怕夜長夢多，藏了什么見不得人的心思？”

他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李嬤嬤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強自鎮定道：“顧二公子說笑了，奴婢只是按宮規辦事。這毒藥上明明白白牽扯到林姑娘，總不能置之不理。”

“按宮規辦事？”顧廷燁彎腰拿起那包用油紙包著的藥粉，放在鼻尖輕嗅片刻，忽然笑了，“李嬤嬤怕是連這藥粉是什么都沒看清吧？這哪里是什么毒藥，分明是用來安神的合歡散，只是被人換了包裝，故意混淆視聽罷了。”

眾人聞皆是一驚。合歡散雖不是毒藥，卻也是宮中禁忌之物，若是沾染上，名聲便算毀了。林噙霜眼中閃過一絲得意，正想開口附和，卻被顧廷燁接下來的話堵了回去。

“不過這合歡散的氣味有些特別，混了西域的迷迭香，尋常藥鋪可買不到。”顧廷燁指尖捻起一點藥粉，目光掃過李嬤嬤身邊的小太監，“我記得李嬤嬤的遠房侄子，前幾日剛從西域回來，還送了您一盒迷迭香做禮物，不知可有此事？”

那小太監正是方才給李嬤嬤傳話的人，此刻聽到這話，嚇得腿一軟就跪了下去，臉色慘白如紙。李嬤嬤心頭一緊，厲聲道：“胡亂語！不過是些尋常香料，怎會與這東西扯上關系？”

“是不是胡亂語，查一查便知。”顧廷燁將藥粉遞給身后的侍衛，“去李嬤嬤的住處搜一搜，看看能不能找到同款的迷迭香和油紙。哦對了，順便問問她那侄子，昨夜三更在宮門口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李嬤嬤的臉徹底白了。她那侄子確實手腳不干凈，昨夜正是她讓他把藥粉放在宮門口，再讓小太監指認林晚星，沒想到竟被顧廷燁查得一清二楚。

皇后躺在病榻上，渾濁的眼睛微微轉動，似乎想說什么，卻只發出一陣微弱的喘息。顧廷燁走上前，低聲道：“皇后娘娘安心養病，此事交給臣侄處理便是，定不會讓歹人污了您的清譽。”

皇后輕輕點了點頭，被他這番話安了心，很快又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顧廷燁轉身，對侍衛道：“將李嬤嬤和這小太監帶去慎刑司，仔細審問。至于這包藥粉，送去太醫院查驗，若真是合歡散，再論罪責。”

侍衛們領命上前，李嬤嬤還想掙扎，卻被顧廷燁冷冷一眼逼退：“李嬤嬤伺候皇后多年，本該謹守本分，如今卻做出這等構陷忠良、攪亂宮闈之事，若還不知悔改，休怪本宮無情。”

李嬤嬤看著他眼中的寒意，終于泄了氣，被侍衛架著拖了出去。那小太監更是嚇得魂飛魄散，哭喊著求饒，卻沒人理會。

一場風波來得快，去得也快。殿內的命婦們面面相覷，看向林晚星的目光多了幾分敬畏，也暗自慶幸剛才沒有貿然開口。林噙霜臉上的得意僵住，心里又驚又恨，卻只能低下頭，裝作什么都沒發生。

顧廷燁這才轉向林晚星，語氣放緩了些：“林姑娘，讓你受委屈了。”

林晚星搖搖頭，心頭涌上一股暖流。剛才那般兇險，若不是他及時出現，后果不堪設想。她福了一禮：“多謝顧二公子解圍，大恩不謝。”

“舉手之勞。”顧廷燁看著她，忽然想起昨夜梅林里她被自己拉住的手腕，臉頰微微發熱，連忙移開目光，“皇后娘娘需要靜養，我們先出去吧。”

兩人跟著其他命婦退出坤寧宮，剛走到宮道上，就見一個小太監匆匆跑來，對顧廷燁道：“公子，國公爺派人來傳話，說宮里出了急事，讓您立刻回府。”

顧廷燁皺眉：“什么事？”

小太監壓低聲音：“好像是……關于先皇后的舊案，有新的線索了。”

顧廷燁眼神一凜，點了點頭：“知道了。”他轉向林晚星，“我先回府一趟，你在宮里多加小心，若有難處，讓侍衛去英國公府找我。”

林晚星點頭應下，看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心里那根緊繃的弦終于松了些。先皇后的舊案……難道與母親留下的銀鎖有關？她下意識地摸了摸頸間，銀鎖的冰涼透過衣襟傳來，讓她莫名安心了幾分。

回到待客廳，林噙霜湊了過來，臉上堆著虛偽的笑：“妹妹，剛才真是嚇死我了。幸好顧二公子來得及時，不然你可就危險了。”

林晚星淡淡瞥了她一眼：“姐姐費心了。”

林噙霜碰了個軟釘子，也不惱，只是狀似無意地問道：“妹妹與顧二公子似乎很熟絡？剛才他那般維護你，倒像是……”

“姐姐多慮了。”林晚星打斷她，“顧二公子只是看不慣有人構陷無辜，并非針對我個人。倒是姐姐，剛才在殿內那般驚慌，莫不是知道些什么？”

林噙霜臉色微變，強笑道：“妹妹這是什么話？我只是擔心你罷了。”

林晚星不再理她，轉身走到窗邊，看著宮墻外的天空。藍天上飄著幾朵白云，看似平靜，底下卻藏著無數暗流。李嬤嬤被抓，只是暫時解決了麻煩，可背后的人還沒浮出水面，她和母親的秘密，終究是躲不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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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久，太醫院傳來消息，確認那包藥粉確實是合歡散，且里面的迷迭香與李嬤嬤住處搜出的一模一樣。皇上得知此事后龍顏大怒，下令將李嬤嬤打入天牢，秋后問斬，她那侄子也被杖責五十，流放三千里。

消息傳到盛府，盛紘又驚又喜，連忙讓人給林晚星傳話，讓她在宮里務必謹慎行，不要再生事端。王若弗也松了口氣，對林晚星多了幾分看重，覺得這個女兒不僅聰慧，還有貴人相助，將來定能有個好前程。

只有林晚星知道，這一切還沒結束。

在宮里待了三日，皇后的病情時好時壞，眾命婦輪流侍疾，倒也相安無事。第三日傍晚，林晚星正準備隨其他命婦出宮，卻被皇后身邊的另一位嬤嬤叫住：“林姑娘，皇后娘娘醒了，說要見你。”

林晚星心里咯噔一下，不知皇后為何突然要見自己。她跟著嬤嬤走進坤寧宮，殿內只剩下幾個貼身宮女，藥味比前幾日更濃了。

皇后靠在軟枕上，臉色依舊蒼白，卻比之前清醒了些。看到林晚星，她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揮了揮手讓其他人退下。

殿內只剩下她們兩人，皇后看著林晚星，緩緩開口，聲音嘶啞：“你……你頸間戴的，是你母親留下的銀鎖嗎？”

林晚星一驚，下意識地捂住頸間，沒想到皇后竟然知道。她點了點頭：“是。”

皇后輕輕嘆了口氣：“我就知道……她終究還是把東西留給你了。”她示意林晚星走近些，“把銀鎖給我看看，好嗎？”

林晚星猶豫了一下，還是解下銀鎖，遞了過去。銀鎖小巧玲瓏，上面刻著一朵簡單的蘭花，看著并無特別之處。

皇后接過銀鎖，用枯瘦的手指摩挲著上面的紋路，眼中泛起淚光：“這銀鎖里面，藏著先皇后的死因……也是你母親用性命護住的秘密。”

林晚星渾身一震：“皇后娘娘，您知道些什么？”

皇后抬頭看著她，眼神復雜：“先皇后并非病逝，而是被人下毒害死的。當年我還是貴妃，與先皇后情同姐妹，親眼看著她一日日衰弱下去，卻查不出是誰下的手。你母親那時是先皇后的貼身宮女，名叫若蘭，最是忠心耿耿。先皇后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便將一枚記錄著兇手名字的玉佩藏進了這銀鎖里，讓你母親帶出宮，找機會交給皇上。”

“可我母親從未提過這些……”林晚星喃喃道，心中一片混亂。

“她不敢提。”皇后苦笑，“當年的兇手權勢滔天，連皇上都要忌憚三分。你母親帶著銀鎖逃出宮后，一直被人追殺，只能隱姓埋名，嫁給你父親，以為能安穩度日。可她心里始終記著先皇后的囑托，直到臨終前，才把銀鎖交給你，卻又怕你卷入其中，不敢告訴你真相。”

林晚星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原來母親背負了這么多，難怪她總是郁郁寡歡，難怪她臨終前的眼神那般悲傷。

“那兇手是誰？”林晚星聲音發顫，“先皇后為何不直接告訴皇上？”

“因為兇手是……當今太后的親弟弟，鎮國公。”皇后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恐懼，“先皇后發現他與外敵勾結，私通書信，本想收集證據揭發他，卻被他先下了手。那封書信，也被他銷毀了。先皇后怕打草驚蛇，只能把名字藏起來，讓你母親伺機呈給皇上。”

鎮國公！林晚星倒吸一口涼氣。鎮國公是太后的親弟弟，手握兵權，在朝中勢力龐大，難怪這么多年沒人敢提先皇后的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