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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紀三十七(公元756年-757年)

      至德元年丙申,公元七五六年

      冬季十月辛巳朔(初一),發生了日全食。

      肅宗從順化郡出發,癸未日(初三)到達彭原郡。

      起初,李林甫擔任宰相時,諫官上書事都要先告知宰相,退朝后還要把所說的內容再匯報一次;御史事必須有御史大夫共同署名。到這時,肅宗下令徹底革除這些弊端,開放直進諫的途徑。又命令宰相輪流執掌政務筆、承接圣旨,十天輪換一次,這是為了懲戒李林甫和楊國忠的專權。

      第五琦在彭原拜見肅宗,請求用江淮地區的租庸賦稅購買輕便的貨物,沿長江、漢水逆流而上運到洋川郡,再讓漢中王李瑀通過陸路運到扶風來資助軍需;肅宗聽從了他的建議。不久,加授第五琦山南等五道度支使。第五琦制定了榷鹽法(食鹽專賣制度),國家財政因此變得富足。

      房琯喜愛結交賓客,喜歡高談闊論,引薦提拔了很多知名人士,卻輕視鄙薄庸俗之人,很多人都怨恨他。北海太守賀蘭進明前往肅宗臨時駐地,肅宗命令房琯任命賀蘭進明為南海太守,兼御史大夫,擔任嶺南節度使;而房琯只任命他為代理御史大夫。賀蘭進明入宮謝恩,肅宗對此感到奇怪,賀蘭進明趁機訴說自己與房琯有矛盾,并且說:“西晉任用王衍為三公,崇尚浮華虛誕,導致中原大亂。現在房琯專門說些迂闊夸大的話來樹立虛名,所引薦的都是浮華不實之輩,真是和王衍一樣啊!陛下任用他為宰相,恐怕不是國家的福氣。而且房琯在南方輔佐上皇時,讓陛下和諸王分別統領各道節度使,還把陛下安置在沙漠邊塞的空虛之地,又在各道安插自己的親信,讓他們掌握大權。他的意思是,上皇的任何一個兒子得到天下,自己都能保住富貴,這是忠臣該做的事嗎?”肅宗從此疏遠了房琯。

      房琯上奏疏,請求親自率領軍隊收復長安、洛陽兩京;肅宗批準了他的請求,加授他持節、招討西京兼防御蒲、潼兩關兵馬、節度等使。房琯請求自行挑選幕僚,任命御史中丞鄧景山為副將,戶部侍郎李揖為行軍司馬,給事中劉秩為參謀。出發后,肅宗又命令兵部尚書王思禮擔任他的副將。房琯把所有軍政事務都委托給李揖、劉秩,這兩個人都是書生,不熟悉軍事。房琯對人說:“叛軍的曳落河(胡語,意為勇士)雖然多,又怎么能抵擋我的劉秩!”房琯把軍隊分為三軍:派副將楊希文率領南軍,從宜壽縣進軍;劉貴哲率領中軍,從武功縣進軍;李光進率領北軍,從奉天縣進軍。李光進是李光弼的弟弟。

      任命賀蘭進明為河南節度使。

      潁王李璬到達成都時,崔圓出城迎接,在馬前跪拜,李璬沒有制止他;崔圓因此怨恨李璬。李璬任職兩個月,官吏百姓都安居樂業。崔圓上奏罷免了李璬,讓他回到宮中宅第;任命武部侍郎李璬為劍南節度使,接替他的職務。李璬是李峴的哥哥。上皇不久后命令李璬和陳王李珪前往肅宗駐地慰問,到這時,他們在彭原拜見了肅宗。延王李玢跟隨上皇進入蜀地,追趕車駕沒有追上;上皇大怒,想誅殺他,漢中王李瑀營救了他,上皇于是命令李玢也前往肅宗駐地。

      甲申日(初四),令狐潮、王福德再次率領一萬多名步兵騎兵攻打雍丘。張巡出兵迎擊,大敗叛軍,斬殺幾千人,叛軍逃走。

      房琯以中軍、北軍為前鋒,庚子日(二十日)到達便橋。辛丑日(二十一日),兩支軍隊在咸陽的陳濤斜遭遇叛軍將領安守忠。房琯效仿古代戰法,采用車戰,用兩千輛牛車,步兵和騎兵在兩側護衛;叛軍順風擊鼓吶喊,牛都受到驚嚇。叛軍放火焚燒牛車,人畜大亂,官軍死傷四萬多人,存活的只有幾千人。癸卯日(二十三日),房琯親自率領南軍出戰,又被打敗,楊希文、劉貴哲都投降了叛軍。肅宗聽說房琯戰敗,大怒。李泌為他營救,肅宗才寬恕了他,對待房琯還像以前一樣。任命薛景仙為關內節度副使。

      敦煌王李承寀到達回紇牙帳,回紇可汗把女兒嫁給了他,派遣本國尊貴的大臣和李承寀、仆固懷恩一起前來,在彭原拜見肅宗。肅宗用豐厚的禮儀招待使者后遣送他們回去,賜回紇可汗的女兒封號為毗伽公主。

      尹子奇圍攻河間,四十多天沒有攻克。史思明率領軍隊與他會合。顏真卿派遣將領和琳率領一萬兩千人救援河間,史思明迎擊,活捉了和琳,于是攻陷河間;抓獲太守李奐押送到洛陽,殺死了他。叛軍又攻陷景城,太守李暐投湛水而死。史思明派兩名騎兵攜帶短簡書信招降樂安郡,樂安郡立即全城投降。史思明又派將領康沒野波率領先鋒攻打平原郡,軍隊還沒到達,顏真卿知道兵力不敵,壬寅日(二十二日),放棄平原郡渡過黃河南逃。史思明立即用平原郡的兵力攻打清河、博平,兩郡都被攻陷。史思明率領軍隊在信都圍攻烏承恩,烏承恩獻城投降,親自引導史思明入城,交出兵馬、倉庫,共有三千匹馬、五萬士兵,史思明把烏承恩押送到洛陽,安祿山恢復了他的官職爵位。

      饒陽副將束鹿人張興,力氣能舉起千鈞重物,性情又聰明善辯,叛軍攻打饒陽,一年多都沒有攻克。等到其他各郡都被攻陷,史思明合力圍攻饒陽,外部救援全部斷絕,太守李系處境窘迫,投火而死,城池于是被攻陷。史思明活捉張興,讓他站在馬前,對他說:“將軍真是壯士,能和我一起共享富貴嗎?”張興說:“我張興是唐朝的忠臣,本來就沒有投降的道理,現在不過是茍延殘喘片刻罷了,希望能說一句話再死。”史思明說:“你說說看。”張興說:“主上對待安祿山,恩情就像父子一樣,群臣都比不上,安祿山卻不知道報答恩德,反而出兵攻打京城,殘害百姓,大丈夫不能鏟除兇逆,反而向他北面稱臣嗎!我有一條小計,你愿意聽嗎?你之所以跟隨叛軍,不過是為了追求富貴罷了,就像燕子在帳幕上筑巢,怎么能長久安穩呢!不如趁機除掉叛軍首領,轉禍為福,長久享受富貴,不是很好嗎!”史思明大怒,下令把張興綁在木頭上,用鋸子鋸死他,張興罵不絕口,直到死去。

      叛軍每次攻破一座城池,城中百姓的衣服、財物、婦女都被搶掠一空。男子中,強壯的被強迫挑擔服役,瘦弱、患病、年老、年幼的都被用刀槍戲弄殺害。安祿山起初派三千士兵交給史思明,讓他平定河北,到這時,河北各郡都被他攻下,每個郡設置三千防兵,夾雜著胡兵鎮守;史思明返回博陵。

      尹子奇率領五千騎兵渡過黃河,攻打北海郡,想向南奪取江淮地區。恰逢回紇可汗派遣大臣葛邏支率領軍隊入關救援,先派兩千騎兵突然到達范陽城下,尹子奇聽說后,立即率領軍隊返回。

      十一月戊午日(初九),回紇軍隊到達帶汗谷,與郭子儀的軍隊會合;辛酉日(十二日),在榆林河北面與同羅及反叛的胡兵交戰,大敗叛軍,斬殺三萬人,俘虜一萬人,河曲地區全部平定。郭子儀率軍返回洛交郡。

      肅宗命令崔渙安撫江南地區,兼管選拔官員事務。

      令狐潮率領一萬多人在雍丘城北扎營,張巡截擊,大敗叛軍,叛軍于是逃走。

      永王李璘幼年喪母,由肅宗撫養長大,肅宗常常抱著他睡覺;后來跟隨上皇進入蜀地。上皇命令諸子分別統領各道節度使,諫議大夫高適勸諫,認為不應該這樣做;上皇不聽。李璘擔任四道節度都使,鎮守江陵。當時江淮地區的租賦堆積如山,李璘招募了幾萬勇士,每天耗費巨額錢財。李璘生長在深宮之中,不熟悉世事,他的兒子襄城王李玚,勇猛有力,喜好軍事,有薛閔等人作為謀主,他們認為現在天下大亂,只有南方完好富足,李璘手握四道兵權,疆域幾千里,應該占據金陵,保住江東地區,效仿東晉的舊事。肅宗聽說后,下令讓李璘返回蜀地朝見上皇;李璘不聽從。江陵長史李峴以生病為由前往肅宗臨時駐地,肅宗召見高適與他商議。高適陳述了江東地區的利害關系,并且說明了李璘必定失敗的情況。十二月,設置淮南節度使,統領廣陵等十二郡,任命高適擔任;設置淮南西道節度使,統領汝南等五郡,任命來瑱擔任;讓他們和江東節度使韋陟共同謀劃討伐李璘。

      安祿山派兵攻打潁川。城中兵力稀少,沒有糧草儲備,太守薛愿、長史龐堅全力堅守,圍繞城池百里之內的房屋、樹木都被砍伐殆盡。堅守一年后,救兵沒有到達,安祿山派阿史那承慶增兵攻打,雙方日夜激戰十五天,城池被攻陷,薛愿、龐堅被押送到洛陽,安祿山把他們綁在洛水岸邊的木頭上,凍死了他們。

      肅宗問李泌說:“現在叛軍如此強大,什么時候才能平定?”李泌回答說:“我觀察叛軍搶掠的女子和金銀財物,都運往范陽,這哪里有占據天下的志向呢!現在只有胡族將領或許為他們效力,中原人士只有高尚等幾個人,其余的都是被迫跟隨罷了。據我預料,不超過兩年,天下就沒有叛軍了。”肅宗說:“為什么?”李泌回答說:“叛軍的驍勇將領,不過史思明、安守忠、田乾真、張忠志、阿史那承慶等幾個人罷了。現在如果命令李光弼從太原出兵井陘關,郭子儀從馮翊進入河東,那么史思明、張忠志就不敢離開范陽、常山,安守忠、田乾真就不敢離開長安,這樣用兩支軍隊牽制他們四名將領,跟隨安祿山的就只剩下阿史那承慶了。希望陛下下令郭子儀不要攻取華陰,讓兩京之間的道路保持暢通,陛下率領征召的軍隊駐扎在扶風,與郭子儀、李光弼相互出兵攻擊叛軍,他們救援頭部就攻擊他們的尾部,救援尾部就攻擊他們的頭部,讓叛軍往返幾千里,疲于奔命,我們則以逸待勞,叛軍到達就避開他們的鋒芒,叛軍離開就趁他們疲憊出擊,不攻打城池,不阻斷道路。明年春天再命令建寧王李倓擔任范陽節度大使,沿著邊塞向北出兵,與李光弼南北夾擊奪取范陽,搗毀他們的巢穴。叛軍撤退就沒有歸宿,留守又不能安寧,然后大軍四面合圍攻打他們,一定能活捉叛軍首領。”肅宗很高興。

      當時張良娣與李輔國內外勾結,都憎惡李泌。建寧王李倓對李泌說:“先生把我推薦給陛下,讓我能夠施展臣子的效用,沒有什么可以報答恩德的,請讓我為先生鏟除禍害。”李泌說:“什么禍害?”李倓以張良娣為例說明。李泌說:“這不是做兒子的該說的話,希望大王暫且擱置這件事,不要先采取行動。”李倓不聽從。

      甲辰日(二十五日),永王李璘擅自率領水軍東巡,沿著長江順流而下,軍容十分盛大,但還沒有暴露割據的圖謀。吳郡太守兼江南東路采訪使李希用平行公文質問李璘擅自率領軍隊東下的意圖。李璘大怒,分兵派遣將領渾惟明在吳郡襲擊李希,季廣琛在廣陵襲擊廣陵長史、淮南采訪使李成式。李璘進軍到當涂,李希派遣將領元景曜和丹徒太守閻敬之率領軍隊抵抗,李成式也派遣將領李承慶抵抗。李璘攻擊斬殺閻敬之并示眾,元景曜、李承慶都投降了李璘,江淮地區大為震動。高適與來瑱、韋陟在安陸會合,結盟誓師討伐李璘。

      于闐王尉遲勝聽說安祿山反叛,命令他的弟弟尉遲曜代理國政,自己率領五千士兵入關救援。肅宗嘉獎他,授予他特進,兼殿中監。

      令狐潮、李庭望攻打雍丘,幾個月都沒有攻克,于是設置杞州,在雍丘城北筑城來斷絕雍丘的糧草救援。叛軍常常有幾萬人,而張巡的士兵只有一千多人,每次交戰都能取勝。河南節度使虢王李巨駐扎在彭城,任命張巡為代理先鋒使。這個月,魯郡、東平、濟陰都被叛軍攻陷。叛軍將領楊朝宗率領兩萬步兵騎兵,準備襲擊寧陵,切斷張巡的后路。張巡于是放棄雍丘,向東退守寧陵等待叛軍,這才與睢陽太守許遠相見。當天,楊朝宗到達寧陵城西北,張巡、許遠與他交戰,日夜激戰幾十回合,大敗叛軍,斬殺一萬多人,尸體順著汴水漂流而下,叛軍收兵連夜逃走。肅宗下令任命張巡為河南節度副使。張巡認為將士們立下戰功,派遣使者前往虢王李巨處請求空白任命狀和賞賜物品,李巨只給予了三十通折沖、果毅的任命狀,沒有給予賞賜物品。張巡寫信責備李巨,李巨最終沒有回應。

      這一年,設置北海節度使,統領北海等四郡;上黨節度使,統領上黨等三郡;興平節度使,統領上洛等四郡。

      吐蕃攻陷威戎、神威、定戎、宣威、制勝、金天、天成等軍鎮,以及石堡城、百谷城、雕窠城。

      起初,林邑王范真龍被他的大臣摩訶漫多伽獨殺害,范氏家族被全部消滅。林邑國人擁立已故國王頭黎的女兒為王,女王不能治理國家,又擁立頭黎姑母的兒子諸葛地,稱他為環王,把女王嫁給了他。

      至德二年丁酉,公元七五七年

      春季正月,上皇頒布誥書,任命憲部尚書李麟為同平章事,總管所有政務部門,命令崔圓奉誥書前往彭原。李麟是懿祖李光的后代。

      安祿山自從起兵以來,視力逐漸模糊,到這時已經完全看不見東西;又得了毒瘡,性情變得更加暴躁,身邊的侍從稍有不如意,就動輒鞭打,有時甚至殺掉。稱帝之后,他深居宮中,大將們很難見到他的面,都要通過嚴莊轉達事務。嚴莊雖然身居高位、執掌大權,也難免遭受鞭打;宦官李豬兒被鞭打得尤其厲害,身邊的人都人人自危。

      安祿山的寵妾段氏,生下兒子安慶恩,安祿山想讓他取代安慶緒成為繼承人。安慶緒常常害怕被殺,不知道該怎么辦。嚴莊對安慶緒說:“事情到了不得不做的地步,時機不能錯過。”安慶緒說:“兄長要做什么,我怎敢不遵從。”嚴莊又對李豬兒說:“你前后遭受的鞭打,難道數得清嗎!不做大事,離死就不遠了!”李豬兒也答應了。

      夜晚,嚴莊和安慶緒手持兵器站在帳外,李豬兒持刀徑直闖入帳中,猛砍安祿山的腹部。身邊的侍從嚇得不敢動彈。安祿山伸手去摸枕頭旁的刀,沒有摸到,搖晃著帳竿大喊:“一定是家賊!”腹部已經流血好幾斗,最終死去。幾人在床下挖了幾尺深的坑,用氈子裹住安祿山的尸體埋了進去,告誡宮中的人不許泄露消息。

      乙卯日清晨,嚴莊對外宣稱,安祿山病重。擁立晉王安慶緒為太子,不久安慶緒即位稱帝,尊安祿山為太上皇,然后才發布喪事。安慶緒性情昏庸懦弱,說話語無倫次,嚴莊擔心眾人不服,不讓他接見外人。安慶緒日夜飲酒作樂,像對待兄長一樣侍奉嚴莊,任命他為御史大夫、馮翊王,大小事務都由嚴莊決定;又給各位將領豐厚地加官進爵,來籠絡人心。

      肅宗從容地對李泌說:“廣平王擔任元帥已經一年多了,現在想讓建寧王專門領兵出征,又擔心兵力分散。立廣平王為太子,怎么樣?”李泌回答說:“我本來就曾經說過,戰事緊迫,必須立即處理,至于家事,應當等待上皇的旨意。否則,后代怎么能明白陛下在靈武即位的心意呢!這一定是有人想讓我和廣平王產生矛盾;我請求把這話告訴廣平王,他也一定不敢接受。”

      李泌出宮后,把這件事告訴了廣平王李俶,李俶說:“先生深知我的心意,是想委婉地成全我啊。”于是入宮,堅決推辭說:“陛下還沒有來得及侍奉上皇晨昏起居,我怎么忍心擔任太子呢!希望等上皇返回宮中,那才是我的榮幸。”肅宗賞賜并安慰了他。

      李輔國原本是飛龍廄的小宦官,粗略懂得一些文字和計算,在太子宮中供職,肅宗很信任他。李輔國表面恭敬寡,內心卻狡猾陰險,看到張良娣受到寵愛,就暗中依附她,兩人內外勾結。建寧王李倓多次在肅宗面前揭發兩人的罪惡,兩人就在肅宗面前誣陷說:“李倓恨不得擔任元帥,想要謀害廣平王。”肅宗大怒,賜死了李倓。從此,廣平王李俶和李泌都心懷恐懼。李俶謀劃除掉李輔國和張良娣,李泌說:“不行,大王沒看到建寧王的災禍嗎?”李俶說:“我私下為先生擔憂。”李泌說:“我和陛下有約定,等平定京城后,就辭官歸隱山林,或許能免除禍患。”李俶說:“先生離開了,我就更加危險了。”李泌說:“大王只需盡到人子的孝道,張良娣不過是個婦人,大王委婉順從她,她又能做什么呢!”

      肅宗對李泌說:“現在郭子儀、李光弼已經擔任宰相,如果攻克兩京、平定天下,就沒有官職可以賞賜他們了,怎么辦?”李泌回答說:“古代官職用來任用有才能的人,爵位用來酬謝有功的人。漢、魏以來,雖然用郡縣治理百姓,但有功勞的人就賞賜土地,傳給子孫,直到周、隋都是這樣。唐朝初年,還沒有取得關東地區,所以封爵都只是虛名,那些享受實際封邑的,也只是給予絲織品而已。貞觀年間,太宗想恢復古代制度,因為大臣們意見不同而作罷。因此,獎賞有功的人大多用官職。用官職獎賞功勞有兩個弊端:沒有才能的人擔任官職會耽誤事務,權力過大的人難以控制。所以功臣擔任高官的,都不為子孫做長遠打算,只求利用一時的權力謀取利益,無所不為。如果安祿山擁有百里之地,他也會珍惜來傳給子孫,不會反叛了。現在的計策,等天下平定后,不如分封土地爵位來賞賜功臣,即使是大國,也不過二三百里,相當于現在的小郡,難道還難以控制嗎!這對臣子來說是萬世的利益。”肅宗說:“好!”

      肅宗聽說安西、北庭以及拔汗那、大食等國的軍隊到達涼、鄯二州,甲子日,前往保定郡。

      丙寅日,劍南士兵賈秀等五千人謀反,將軍席元慶、臨邛太守柳奕討伐并誅殺了他們。

      河西兵馬使蓋庭倫與武威九姓商胡安門物等人,殺死節度使周泌,聚集六萬人馬。武威大城之中有七個小城,胡人占據了五個,剩下兩個小城堅守不降。支度判官崔稱與宦官劉日新率領兩個小城的士兵攻打,十七天后,平定了叛亂。

      史思明從博陵、蔡希德從太行、高秀巖從大同、牛廷介從范陽,各自率領軍隊,共計十萬人,侵犯太原。李光弼麾下的精銳士兵都趕赴朔方,剩下的團練士兵是烏合之眾,不足一萬人。史思明認為太原唾手可得,攻克太原后,就能長驅直入奪取朔方、河隴地區。太原的將領們都很害怕,商議修筑城池來防守,李光弼說:“太原城周長四十里,叛軍即將到達才開始修筑,這是還沒見到敵人就先困住自己。”于是率領士兵和百姓在城外挖掘壕溝來加固防御。制作了幾十萬塊磚坯,眾人都不知道用途;等到叛軍在城外攻城,李光弼就用這些磚坯在城內加高營壘,哪里損壞了就及時修補。史思明派人從山東運送攻城器械,派三千胡兵護送,到達廣陽時,副將慕容溢、張奉璋截擊,把他們全部殺死。

      史思明圍攻太原,一個多月沒有攻克,于是挑選驍勇精銳的士兵作為游兵,告誡他們說:“我攻打城北,你們就偷偷趕赴城南;攻打城東,你們就趕赴城西,有可乘之機就發動進攻。”但李光弼軍令嚴明,即使叛軍沒有到達的地方,巡邏警戒也從未松懈,叛軍無法攻入。李光弼在軍中招募,只要有一技之長的人,都予以錄用,根據才能任用,人盡其才。他找到三個安邊軍的錢工,他們擅長挖掘地道。叛軍在城下仰頭辱罵,李光弼派人從地道中拉住他們的腳拖進城里,在城上斬首。從此叛軍走路都要看著地面。叛軍制作云梯、沖車、土山來攻城,李光弼就挖掘地道來應對,叛軍的攻城器械一靠近城墻就塌陷。起初叛軍攻城急迫,李光弼制作大炮,發射巨石,一發就能打死二十多人,叛軍死傷達到十分之二三,于是后退到幾十步外扎營,包圍得更加嚴密。李光弼派人假裝與叛軍約定,某日出城投降;叛軍大喜,不再防備。李光弼讓人在叛軍營地周圍挖掘地道,用木頭支撐。到了約定日期,李光弼率領士兵在城上,派副將率領幾千人出城,裝作投降的樣子,叛軍都注視著他們。不久,叛軍營地中地面塌陷,死了一千多人,叛軍驚慌混亂,官軍擊鼓吶喊趁機進攻,俘虜斬殺了幾萬人。恰逢安祿山死去,安慶緒命令史思明返回鎮守范陽,留下蔡希德等人圍攻太原。

      安慶緒任命尹子奇為汴州刺史、河南節度使。甲戌日,尹子奇率領媯州、檀州以及同羅、奚族士兵十三萬人趕赴睢陽。許遠向張巡告急,張巡從寧陵率領軍隊進入睢陽。張巡有三千士兵,與許遠的軍隊會合后共六千八百人。叛軍全力攻城,張巡激勵將士,日夜苦戰,有時一天交戰二十多個回合;共計十六天,擒獲叛軍將領六十多人,殺死士兵兩萬多人,士兵們的士氣倍增。許遠對張巡說:“我性情懦弱,不熟悉軍事,您智勇雙全,我請求為您守衛城池,您為我指揮作戰。”從此以后,許遠只負責調配軍糧、修理作戰器械,在城中接應,作戰謀劃都由張巡決定。叛軍于是連夜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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