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內,燭火搖曳,將朱由檢的身影長長地投在冰冷的金磚地面上。他獨自佇立在那幅巨大的《大明寰宇全圖》前,目光如同被磁石吸住,牢牢鎖在陜西與山西那片廣袤而溝壑縱橫的土地上。夜已深沉,萬籟俱寂,唯有他指尖無意識敲擊著紫檀木畫框發出的輕微“叩叩”聲,透露出內心的不平靜。
(內心os:陜西…山西…就是這里,歷史的火藥桶。朕記得,就是天啟末年到崇禎初年這幾年,好像最先是個叫王二的,在澄城因為年饑政苛,率先舉事……然后,高迎祥、李自成、張獻忠……一個個名字就會像地獄里的惡鬼般爬出來。星星之火,最終燎原,硬生生耗盡了大明最后的氣血元氣!)
他的手指重重地點在地圖上標識著陜北的區域,仿佛能透過紙張,感受到那片土地上即將燃起的烈焰與彌漫的硝煙。眉頭緊緊鎖成了一個川字,一股模糊卻又無比真切的危機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他的心頭。
(內心os:不能再被動等待了!京營整頓已經有計劃,騰驤四衛和凈軍已經收回,內庫可能靠著后面抄幾個家回點血,算是有了點基本盤。是時候往外布局了!必須趕在火星子濺出來之前,把得力的人派過去,不僅要鎮守,更要疏導!賑災、安民、練兵,把可能引爆的引線一根根掐滅!將叛亂扼殺在搖籃里,或者至少,控制在最小范圍!)
決心已定,他猛地轉身,大步流星地走到御案前。鋪開宣紙,提筆蘸墨,那動作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筆鋒落下,一個個名字在紙面上浮現,而他的腦海中,對應的則是來自后世的冰冷評價與歷史的塵埃。
(內心os:孫傳庭,能打,也夠狠,治軍嚴酷,鎮壓流寇是一把好手,就是性子太剛直,容易得罪人,最后……唉。洪承疇,能力絕對是頂尖的,練兵、理政、打仗都是一流,可惜啊可惜,節操有虧,是個精致的利己主義者,得防著一手,用好他的才,但要捆住他的手腳。盧象升,忠勇無雙,文武雙全,是天生的帥才胚子,潛力巨大,但現在還稍顯稚嫩,需要放到合適的位置去歷練,見見血。曹變蛟,悍將胚子,勇冠三軍,是一把鋒利的尖刀。吳三桂……嗯,現在年紀還輕,關寧將門出身,勇武有余,忠誠度嘛……目前看還行,還能用,但要放在眼皮底下看著點……)
山西代州,孫傳庭的家鄉宅院,一派鄉居的寧靜。然而,這份寧靜被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破。幾名風塵仆仆的騎士護衛著一名宮中太監,徑直來到了孫府門前。
“圣旨到——孫傳庭接旨!”
賦閑在家,正致力于著書立說的孫傳庭聞訊,心中驚疑不定。魏忠賢倒臺的消息他已聽聞,但此刻天使突然降臨,是福是禍,難以預料。他整理衣冠,快步出迎,跪聽宣旨。
傳旨太監展開黃綾圣旨,聲音清晰而有力:“……咨爾孫傳庭,才兼文武,志節清剛。前者因閹禍屏居,今逆珰既除,朝綱待振。朕悉陜地連年歉收,民情洶洶,流寇將起,北疆不寧。值此國難思良將之際,卿世受國恩,豈可安臥林泉,獨善其身?特旨起復,授兵部右侍郎兼右僉都御史,總督陜西三邊軍務。命爾接旨后,即刻返京面圣,聽授方略,不得延誤!欽此——”
圣旨內容極其明確,沒有虛客套,直接點明了起復的原因和緊迫性。
接旨之后,孫傳庭手持那卷沉重的黃綾,內心陷入了激烈的掙扎。
(心理活動:魏忠賢雖倒,可朝中東林、閹黨余孽、乃至新興帝黨,黨爭漩渦恐怕更加復雜兇險。此時出山,是再入泥潭,還是真能一展抱負?陛下年少,登基未久,雖有誅除魏閹之舉,但究竟是真正勵精圖治的明主,還是又一位急于求成或易于受蒙蔽的庸碌之君?陜西民變將起……陛下遠在數千里之外的京師深宮,竟已能敏銳察覺到這般征兆?此等洞察力,是身邊有高人,還是陛下自身……)
那傳旨太監是個機靈人,見孫傳庭面露沉吟,知其心有顧慮,便上前一步,看似隨意地壓低聲音“閑聊”道:“說起來,咱家離京前,可是聽聞陛下又做了好幾件大事呢……收回騰驤四衛和凈軍;還在籌建什么‘科學院’,匯聚了徐光啟徐大人等一眾學問家,說要研究新式火器、推廣高產作物……陛下常于宮中秉燭夜讀,與實干之臣商議國是,必稱‘重振大明’。李標李大人、徐光啟徐大人如今皆受倚重。看來陛下所‘重振’,并非虛詞啊……”
太監的話語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在孫傳庭心中漾開層層漣漪。聽著這一樁樁、一件件與他過往認知中迥然不同的新政跡象,他眼中的疑慮漸漸被一種銳利的光芒所取代。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將胸中多年的郁結之氣一并吐出,對著京城方向鄭重拱手,聲音堅定:“臣,孫傳庭,領旨謝恩!有勞公公回復陛下,臣即刻收拾行裝,星夜兼程,赴京面圣!”一股久違的豪情與難以喻的期待,在他心中熊熊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