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后,是端順太妃的壽辰,雖非整壽,但按例后宮嬪妃皆需前往賀壽。楚稱病多日,此次也不得不出席。她刻意打扮得素凈了些,一身淺碧色纏枝蓮紋的宮裝,頭上只簪了兩支素銀簪子并一朵絨花,臉上薄施脂粉,依舊帶著幾分病后的憔悴,在一眾珠光寶氣的嬪妃中,顯得格格不入,卻又別有一種我見猶憐的風致。
果然,她一出現,便吸引了眾多目光。有同情,有關切,也有不易察覺的嫉妒與審視。宜妃穿著一身石榴紅繡金牡丹的旗裝,明艷照人,見到楚,立刻親熱地迎上來,拉著她的手道:“琪妹妹可算是出來了!瞧著氣色還是不太好,可要仔細將養才是!前些日子你身子不適,姐姐我擔心得緊,又怕打擾你靜養,都沒敢常去探望。”
楚微微福身,語氣虛弱:“勞宜妃姐姐掛念,臣妾已是好多了。只是精神短,容易疲乏,比不得姐姐雍容華貴,神采奕奕。”
她這話聽著謙遜,卻暗指宜妃在她“病中”依舊打扮得如此招搖,未免有些不合時宜。宜妃臉上的笑容僵了僵,隨即又笑道:“妹妹說哪里話,咱們姐妹,自然都是盼著你好。”說著,她目光轉向楚身后的六阿哥和乳母抱著的塔娜格格,“喲,六阿哥又長高了!塔娜格格也愈發可愛了!瞧這身上穿的戴的,真是精致,可見妹妹是用了心的。”
這話看似夸贊,實則再次暗指楚在孩子們身上花費過度。一旁的郭絡羅貴人(宜妃親姐)立刻接口道:“宜妃娘娘說的是呢,琪貴人對阿哥格格的疼愛,真是讓人羨慕。聽說永壽宮小廚房每日光是給阿哥格格準備的點心就有十幾種,連盛點心的碗碟都是官窯新燒的珍品呢,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她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周圍幾位嬪妃聽見。頓時,幾道意味不明的目光便落在了楚身上。
楚心中冷笑,面上卻露出幾分恰到好處的惶恐與委屈,她抬眼看向坐在上首的皇貴妃和太皇太后,聲音帶著一絲哽咽:“皇貴妃娘娘,太皇太后明鑒……臣妾……臣妾自知出身微賤,蒙皇上和娘娘們不棄,才有今日。對祚兒和塔娜,臣妾不敢有絲毫怠慢,所用之物皆是內務府按制供給,偶爾皇上憐惜孩子們,賞下些東西,臣妾也皆是感念天恩,從不敢有奢靡之心。卻不知……不知為何會惹來如此非議……若是臣妾有做得不當之處,還請娘娘們責罰……”
她說著,眼圈微微泛紅,泫然欲泣,那副柔弱無助又帶著幾分倔強的模樣,頓時引得太皇太后皺起了眉頭。老人家最是看重和睦,見不得這等當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伎倆。
皇貴妃也沉下臉來,目光掃過宜妃和郭絡羅貴人,淡淡道:“琪貴人身子不適,尚且知道恪守本分,精心照料皇嗣。倒是有些人,精力旺盛,心思不用在正道上。后宮用度皆有定例,皇上賞賜亦是恩典,豈容他人妄加揣測,搬弄是非?”
這話已是極重的敲打。宜妃和郭絡羅貴人臉色頓時變得難看,連忙起身告罪。
楚心中毫無波瀾,她知道,這只是開始。宜妃既然出手,絕不會因為一次敲打就罷休。
果然,沒過幾日,前朝忽然有御史風聞奏事,彈劾內務府采買有貓膩,中飽私囊,其中隱隱牽涉到永壽宮用度超支之事。雖然語焉不詳,但指向明確。
消息傳到后宮,眾人皆屏息以待,想看楚如何應對。然而,永壽宮依舊平靜,楚甚至沒有去向玄燁辯解半句。chapter_();
就在流甚囂塵上之時,玄燁卻突然下了一道旨意。不是申飭內務府,也不是詢問永壽宮,而是以“辦事不力,御下不嚴”為由,將御膳房那個與翊坤宮有牽連的管事,以及內務府幾個涉事官員,一律革職查辦!同時,下旨褒獎琪貴人“性行溫良,克嫻內則,撫育皇嗣,功在社稷”,特賞白銀百兩,珍珠十斛,以示嘉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