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燁嘆了口氣，指著幾份奏章道：“河南今春又有旱情，雖不及往年，但百姓生計依舊艱難；南邊海疆也不太平，那些紅毛夷人的船只屢屢犯境……樁樁件件，都需費心。”

楚安靜地聽著，并不插嘴朝政，只在他停頓的間隙，遞上溫熱的燕窩，輕聲道：“皇上心系天下，是萬民之福。只是再忙，也請顧惜自身。臣妾愚見，事有輕重緩急，皇上運籌帷幄，定能逐一化解。”

她的話無關具體政務，卻帶著熨帖的關懷與全然的信任。玄燁接過碗，看著她燈下柔美的側臉，心中那份因政務繁雜而生的煩躁竟奇異地平息了不少。他忽然覺得，有這樣一個人在身邊，哪怕只是這樣安靜地陪著，也是一種難得的慰藉。

“你說得對。”他喝了一口甜潤的燕窩，語氣緩和下來，“有些事情，急也急不來。倒是你，近日瞧著氣色好了許多，朕心甚慰。”

“托皇上洪福。”楚垂眸淺笑。

兩人又說了會兒閑話，多是關于孩子們的事情。玄燁對胤祚的學業十分關心，對塔娜格格的活潑可愛更是喜愛非常。語間，儼然是尋常夫妻談論家事的模樣。

這時，梁九功進來稟報，說幾位內閣大臣在外求見，有要事相商。玄燁點了點頭，對楚道：“你先回去歇著吧，朕晚些再去看你和孩子們。”

楚起身，恭敬行禮告退。走到殿門口，她回頭看了一眼，只見玄燁已重新拿起朱筆，眉頭微蹙，神情專注地投入了政務之中。燭光勾勒出他挺拔而略顯疲憊的身影。

那一刻，楚心中忽然生出一種奇異的感覺。她不再是那個需要仰望他、祈求他庇護的卑微宮女，也不再僅僅是替他生兒育女的妃嬪。他們之間，似乎建立起了一種更為復雜、也更為穩固的聯系。她是他的女人，是他兒女的母親，也是他在這冰冷皇權中，可以暫時放松、汲取一絲溫暖的存在。

回到永壽宮，胤祚正在燈下認真描紅，塔娜格格則由乳母抱著，咿咿呀呀地玩著布老虎。看著這一雙兒女，楚心中充滿了寧靜與力量。

秋紋上前低聲道：“主子，宜妃娘娘那邊，近日似乎不太安分，與幾位新入宮的貴人、常在走動頻繁。”

楚拿起祚兒描好的紅字看了看，滿意地點點頭，語氣平淡無波：“由她去。惠妃的前車之鑒猶在，她若聰明，便該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若是執迷不悟……”

她沒有說下去，只是拿起帕子，輕輕擦去祚兒鼻尖上沾到的一點墨跡，眼神溫柔，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光。

如今的她，早已不是那個需要赤手空拳與人搏命的掃炕格格。她有兒女，有地位，更有帝心默許的特權。她不需要再去爭搶什么，只需要穩穩地坐在永壽宮這座“釣魚臺”上，看風起云涌，從容應對。chapter_（）;

惠妃倒了，是她自己作惡多端，也是時勢使然。而楚，則在這詭譎的宮斗中，成功地保全了自己，站穩了腳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