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不記得自己是如何熬過那個漫長而恥辱的夜晚的。她像一尊失去靈魂的木偶,任由宮女們服侍著沐浴、更衣,然后被送入那間充斥著龍涎香氣的暖閣。她蜷縮在床榻的最里側,緊緊裹著錦被,身體僵硬,耳朵卻警惕地捕捉著外間的任何一絲聲響。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只剩下檐角滴水的嗒嗒聲,敲打在死寂的夜里,也敲打在她冰冷的心上。她不敢睡,也無法思考,腦海里反復閃現著皇帝那雙深邃迫人的眼睛,以及他指尖冰涼的觸感。恐懼、委屈、還有一種難以喻的茫然,交織在一起,幾乎要將她撕裂。
直到天光微熹,暖閣的門被輕輕推開,梁九功低眉順眼地走了進來,身后跟著兩個捧著衣物和洗漱用具的宮女。
“松佳姑娘,該起身了。”梁九功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穩,聽不出任何情緒。
楚機械地坐起身,任由宮女們伺候她梳洗,換上干凈的宮女服飾。那身熟悉的青色宮裝穿回身上,卻再也給不了她絲毫安全感,反而像一道無形的烙印,提醒著她昨夜發生的一切。
“姑娘,請隨咱家來。”梁九功引著她,走出暖閣,穿過寂靜的懋勤殿。
清晨的乾清宮,籠罩在一片薄霧之中,莊嚴而冷清。路上遇到的太監宮女們,看到梁九功親自領著楚從懋勤殿方向出來,個個都低下了頭,眼神卻充滿了難以掩飾的驚異和探究。那些目光如同細密的針,扎在楚背上,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梁九功將她送到通往宮女住處的角門處,停下腳步,低聲道:“姑娘回去好生歇著,今日不必當值了。陛下……自有恩賞下來。”
恩賞?楚心里一片苦澀。她寧可什么都不要,只求能回到從前。可她明白,從昨夜起,就再也回不去了。
她福了一禮,聲音干澀:“謝公公。”
回到住處,云妞早已焦急地等在門口,一見她回來,立刻沖上來拉住她的手,上下打量,眼圈瞬間就紅了:“哈宜呼,你……你昨晚……”
楚搖了搖頭,疲憊得一個字也不想說,徑直走到炕邊,脫力般地癱坐下去。
云妞關上門,坐到她身邊,又是心疼又是擔憂:“我聽說……聽說你昨夜留在懋勤殿了?這……這可怎么是好?現在外面怕是都傳遍了!”
楚把臉埋進膝蓋里,悶悶地說:“云姐姐,別問了……我累了。”
云妞嘆了口氣,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也不再追問,只默默地去打了盆熱水來,擰了毛巾遞給她:“擦把臉吧,好歹歇一歇。”
楚接過毛巾,冰涼的觸感讓她稍微清醒了一些。她知道,更大的風暴,還在后面。
果然,不出所料。
盡管梁九功已經盡力約束,但皇帝留宿掃炕宮女在懋勤殿的消息,還是像長了翅膀一樣,迅速傳遍了整個后宮。乾清宮一個卑微的掃炕宮女,竟然以這種方式承寵,這在整個大清后宮的歷史上都是聞所未聞的奇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