簫景軒看著杯中渾濁的酒液,鼻尖微微一動,已然察覺到酒中摻雜了微量的、能令人精神松弛、意識模糊的藥物。
這一個老狐貍,果然沒有安好心。
“賠罪?”簫景軒端起酒杯,卻沒有喝,只是輕輕地晃動著,目光平靜地看向了簫老爺,
“不知簫老爺老爹,要賠什么罪?”
簫老爺沒想到他如此直接,干笑兩聲:
“這個……當年為父或許有一些地方……考慮不周。但咱們都是一家人,血濃于水嘛!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重要的是將來!”
他試圖含糊過去,再一次強調“一家人”。
“一家人?”豆豆忽然開口了,聲音清脆,
“如若真的是一家人,為何我們離鄉幾年,北邙山的鄉親們被欺壓至此?為何咸甲蟲的方子,成了‘百味坊’的獨有?為何滕蔓墻、咸水井成了斂財的工具?為何采薇姑娘會被逼嫁給老糧商?”
她一連數問,句句如刀,直指要害!
廳內的氣氛一瞬間凝滯了。
侍立在一旁的管家和家丁們臉色一變,手不自覺地摸向了腰間。
孫婆子的假笑也維持不住了,她立馬尖聲道:
“豆豆!你這說的是什么話?怎么一回來就血口噴人!那些都是……”
“是什么?”簫景軒打斷她,放下酒杯,杯底與桌面接觸,發出一聲輕微的脆響,卻讓孫婆子的心頭一跳。
他看向簫老爺,語氣依舊平靜,卻帶著一股無形的壓力:
“簫老爺老爹,今日這宴,如若真的是給我們夫妻接風,我們心領了。若是還有別的打算,不妨直。”
簫老爺臉上的笑容徹底地消失了。
他放下酒壺,身體向后靠在椅背子上,瞇著眼睛,打量了簫景軒一片刻,忽然嗤笑一聲:
“景軒啊,幾年不見,膽子倒是大了不少。看來在外頭,是真長了本事。”
他不再偽裝,露出了貪婪商賈的真實面目:
“既然把話挑明了,那也好。豆豆,你是一個聰明人,當年能夠弄出咸甲蟲束,如今想必更有長進了。把你在外頭學到的新方子、新手藝交出來,咱們還是一家人,這‘百味坊’的利潤,可以分給你們一份,保你們在這杏花村吃香喝辣的,受人尊敬。至于北邙山那一幫窮骨頭……”
他頓了頓,語氣輕蔑,“給他們一口飯吃就不錯了,別多管閑事。”
孫婆子也幫腔道:“就是!豆豆,你可別不識抬舉!跟著簫老爺,有的是榮華富貴!何必跟那些泥腿子攪和在一起呢?”
豆豆氣得渾身發抖,她沒有想到,這兩個人竟然如此無恥!她剛剛要反駁,簫景軒卻輕輕地按住了她的手。
“方子?手藝?”簫景軒緩緩地站起身。
他的動作并不快,但是隨著他的站起,一股難以喻的、仿佛山岳一般沉重的氣息,緩緩地彌漫開來,籠罩了整個正廳!
那一些原本蠢蠢欲動的家丁們,一瞬間感到呼吸困難,雙腿發軟,竟然連拔刀的力氣都沒有了!
簫老爺和孫婆子,也是臉色驟變,驚恐地看著,仿佛變了一個人似的簫景軒。
“你們想要的,無非就是這一些。”簫景軒的聲音不高,卻如同重錘,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但是你們可知道,這些東西,是用來救人性命,養家糊口的,不是給你們用來盤剝鄉鄰、作威作福的工具!”
他一步步地走向簫老爺,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對方的心跳上:
“咸甲蟲的方子,是豆豆為了幫助鄉親們渡過旱災想出來的,屬于所有杏花村的人。滕蔓墻、咸水井,也是大家伙一起筑起來,還有張莽的在鞘軍挖出來的,并不是誰家的私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