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倉內的糧食堆積如山,粗略估算,足以讓天門關的眾人再支撐二十日。
希望近在眼前,但是如何將這上萬斤糧草,安全地運回被重重圍困的天門關,成了擺在眾人面前更棘手的難題。
鷹愁澗險峻,懸崖峭壁,根本無法通行馱馬車輛。
靠人力背負?且不說這二十多人能夠背負多少,來回一趟又耗時漫長,關內軍民等不起,更是極易被北狄游騎發現。
“必須另尋他路!”李莽看著這喜人的糧堆,眉頭卻擰成了疙瘩,“或者……分批少量,由夜不收冒險從鷹愁澗背回?”
墨塵站在洞口,望著外面依舊沉沉的夜色,緩緩地搖頭:“杯水車薪,且風險太大。北狄人既然能夠精準地找到暗倉,未必沒有在鷹愁澗棄近布下暗哨。一旦被發現,前功盡棄。”
他轉過身,目光掃過眾人,最終落在簫景軒的身上:“簫校尉,你久在北境此地,可知這斷魂峪附近,除了鷹愁澗,還有無其他隱秘路徑,可通往關內?哪怕只是靠近關墻一些的?”
簫景軒凝神思索,手指在冰冷的地面上劃拉著:“斷魂峪往西,是‘黑風隘’,但是那里是北狄主力駐扎的方向,絕對不可行。往東……是‘落鷹崖’,地勢比鷹愁澗更兇險,連飛鳥都難渡……等等!”
他的眼睛猛地一亮,“可是落鷹崖下方,有一條早就已經廢棄的古棧道,據說是通往關內一處早已封死的‘鬼水門’!只是那一條棧道年久失修,大半都坍塌了,而且……據說那棧道所在的峽谷,終年還彌漫著一種詭異的‘蝕骨瘴’,人畜難近!”
“蝕骨瘴?”墨塵的眼中精光一閃,“你確定是蝕骨瘴?顏色可是灰中帶綠,觸之皮肉潰爛的那個?”
“正是!”簫景軒點點頭,“軍中的典籍有這個記載,前朝曾經有偏師想從此道奇襲,結果全軍覆沒于瘴氣之中,故而后人稱之為鬼水門,就徹底地封死了。”
聽到“蝕骨瘴”這三個字,墨塵非但沒有擔憂,反而露出一絲若有所思的神色。
他看向簫景軒:“若……若有辦法克制那蝕骨瘴,那條古棧道,可能修復通行?”
“克制蝕骨瘴?”李莽失聲叫道,“墨先生啊,那瘴氣歹毒無比,軍中最好的避瘴丹都效果有限!如何去克制它?”
墨塵沒有回答,而是從懷中取出一個,之前包裹地乳玄晶的玉盒碎片,上面還殘留著一絲極淡的寒氣與豆豆的生機之力。
他的指尖捻動碎片,沉吟道:“蝕骨瘴,本質就是陰濕死氣與某種礦物毒素混合而成,至陰至毒。而地乳玄晶乃極陰之寒,可凝滯、甚至凍結瘴氣的流動。若能以玄晶寒氣開路,再輔以……至純生機凈化殘留的毒素,或者可以在這瘴氣峽谷之中,硬生生地開辟出一條暫時的通道!”
至純的生機?眾人的目光下意識地看向了天門關的方向。那里,有剛剛展現了催生神跡的賽豆豆,以及身具“木德靈身”的苗苗!
“先生是想……讓豆豆她們過來?”簫景軒的心中一緊。那瘴氣峽谷是何等的危險!
“非她們親自前來不可。”墨塵語氣肯定,“地乳玄晶我尚余一小塊,可以做開路先鋒。但是玄晶寒氣霸道無比,只能凍結瘴氣,無法消除其毒性。需有強大的生機之力緊隨其后,中和凈化被凍結的瘴毒,方能形成可供通行的安全區域。此地,唯有賽姑娘的力量,或可一試。而那孩子……”
他頓了頓,“她的靈體對生機感應敏銳,或許能夠幫助我們更快地找到棧道的遺跡,甚至……感應到瘴氣的薄弱之處。”
這是一個極其大膽,甚至可以說是瘋狂的計劃!將希望寄托在兩個弱女子,尤其是其中一個還力量未復、另一個只是稚齡孩童的身上!
李莽和夜不收們面面相覷,都覺得此法太過于行險。
就在這時候,一名在外警戒的夜不收匆匆地進來稟報:
“將軍!我們在巴圖魯的尸體上搜查到這個!”
他遞上一塊半個巴掌大小、材質非金非木、刻著奇異火焰與星辰交織圖案的令牌,以及一封用火漆封著的密信。
墨塵接過令牌,只看了一眼,臉色便徹底地沉了下來,眼中寒芒乍現:“‘星火令’……果然是你們!”
“星火令?那是什么?”簫景軒問道。
“天機閣的叛徒,‘星火’組織的信物。”墨塵的語氣冰冷如鐵。
“當年天機閣內亂,一部分人背離祖訓,妄圖以窺得的天機攪動天下,謀取私利,自稱‘星火’,意為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看來,與北狄勾結,泄露暗倉機密,甚至可能預測到我們會來此地的,就是這一幫叛徒!七殺殿,恐怕也只是他們手中的刀!”
天機閣叛徒!星火組織!眾人的心中駭然,沒有人想到,這背后竟然還牽扯到如此隱秘而強大的勢力!
墨塵拆開密信,快速瀏覽,臉色愈發凝重。
信中的內容,更是證實了他的猜測,并且還提到了一個更令人不安的消息:
北狄方面,似乎請動了一位擅長驅蟲御獸的異人,正在秘密地調集一種名為“腐骨蝗”的異蟲,準備用于下一次攻城!
時間,更加緊迫了!
“不能再猶豫了!”墨塵當機立斷說道:
“李校尉,你立刻指派兩名最得力的手下,持我這個信物,連夜返回天門關,將此地情況告知趙將軍,并請賽姑娘和苗苗即刻動身,由可靠之人護送,前來落鷹崖與我們會合!記住,行動務必隱秘!”
他看向簫景軒:“簫校尉,你跟隨著我,帶上其余的人手和部分糧食作為標記,先行前往落鷹崖探查古棧道的情況!我們必須爭分奪秒!”
“好!”此時此刻,簫景軒雖然極度擔心豆豆和苗苗,但是,大敵當前,也只能拼死一搏了。
命令下達,眾人立刻行動。
兩名夜不收帶著墨塵的信物和求援信息,如同鬼魅一般,消失在返回鷹愁澗的黑暗之中。
而墨塵、簫景軒則帶著剩余的人手,背負著部分糧袋作為路標和必要時的誘餌,向著更加險峻的落鷹崖方向進發。
斷魂峪內危機四伏,但是有了之前的經驗,加上墨塵那神鬼莫測的洞察力(或許他也動用了部分天機閣的秘術),他們避開了幾處明顯的毒瘴和猛獸巢穴,在天亮之前,終于抵達了落鷹崖的邊緣。
站在崖邊,向下面望去,只見一道深不見底的巨大裂縫,橫亙眼前。
下方云霧繚繞,隱約可見灰綠色的詭異氣體,如同活物一般緩緩地流動,那就是令人聞風喪膽的“蝕骨瘴”!
而在那濃郁的瘴氣之下,隱隱約約能夠看到一些依附在峭壁上的、早就已經腐朽斷裂的木樁和石階——
正是那一條廢棄的古棧道!
眼前的現實情況比想象的更加糟糕。
棧道損毀嚴重,瘴氣濃郁得幾乎化不開。
“只能等豆豆她們來了。”簫景軒的心情異常的沉重。
墨塵沒有說話,只是盤膝坐在崖邊,閉目調息,手中緊握著那一小塊地乳玄晶,仿佛在積蓄力量,也仿佛在推算著什么。
等待是最煎熬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