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鎮的夜色,并不寧靜。
幾隊按察使司的官差舉著火把,在鎮中主要街道和客棧之間穿梭盤查,氣氛十分的肅殺。
通緝令貼在鎮府門口的告示欄上,在火把光芒的映照之下,簫景軒和賽豆豆的畫像,顯得格外地刺目。
鎮外的竹林深處,簫景軒和豆豆借著月光,最后確認著行動計劃。
“王郎中那一邊,已經按照我們說的,將消息‘無意間’透露給了那個,經常去他那里收購藥材的、與按察使司有聯系的藥商了。”
豆豆低聲道,手心因緊張而微微地出汗。
她利用恢復的一絲“豐饒”之力,催生了幾株帶有微弱異香的、并非本地生長的草藥,作為“拜火教特使曾經秘密地潛入聆風閣”的佐證,由王郎中“偶然”發現,并且告知了那個藥商。
簫景軒點點頭,眼神在月色下銳利如鷹:“接下來,就看趙秉坤上不上鉤了。我們按計劃,連夜趕往州城外圍,以等待時機。”
他們沒有走官道,而是憑借簫景軒對地形的熟悉,沿著荒僻的小路和山脊穿行。
豆豆的身體尚未完全恢復,長途跋涉頗為吃力,但是救妹之心,支撐著她緊緊地跟隨。
兩日之后,傍晚時分,兩人風塵仆仆地抵達了州城西面,二十里外的一處荒廢的山神廟。
從這里,可以遠遠地望見州城巍峨的輪廓,以及坐落在城東南湖畔、那一片燈火闌珊的聆風閣建筑群。
“就是這里了。”簫景軒觀察著四周的地形,“如果趙秉坤行動,這里就能夠看到聆風閣方向,可能出現的騷亂。我們也在這里做最后的準備。”
豆豆靠坐在破敗的神龕下面,疲憊地喘息著,目光卻緊緊地盯著聆風閣的方向,仿佛能夠穿透夜幕,看到她那個被囚禁的妹妹。
與此同時,州城,按察使司衙門內。
趙秉坤捏著一封剛剛由心腹送來的密信,手指因激動而微微顫抖。
這一封信是一個落霞鎮的藥商,輾轉送過來的,信中詳細地描述了,其從王郎中之處聽聞到的“驚人發現”:
有疑似拜火教特使秘密地潛入聆風閣,與風先生密會,似乎涉及一位被囚禁的小女孩,以及某一種關乎“長生”的秘寶線索。
信中甚至還附上了,幾片形狀奇特的干枯草藥葉片,作為物證。
“長生秘寶……拜火教圣女……賽豆豆……”趙秉坤的眼中閃爍著貪婪與狂喜的光芒。
馮保公公對那“源生之核”表現出的興趣,他是看在眼里的。
如果他能夠搶先一步,不僅僅是抓到拜火教重要人物,還能找到那個秘寶的線索,這將是何等巨大的功勞!
這足以讓他在王妃的面前,徹底地壓倒玄狼衛,甚至……取代馮保也不是不可能!
“消息可靠嗎?”他強壓著激動,問跪在地上的心腹。
“大人,那藥商是我們暗中發展的眼線,一向都十分的可靠。而且,據他所說,王郎中為人耿直坦蕩,不似作偽。那幾片草藥,經懂行的人辨認,確實非江南所生長,它帶有西域的特征。”
“好!好!好!”趙秉坤連說三個好字,猛地站起身來,“真的是天助我也!風先生啊風先生,你平日里裝得清高,沒有想到,你暗地里竟然與拜火教勾結!這一次看你還如何狡辯!”
他立刻下令道:“點齊人馬!要最精銳的!帶上強弓勁弩!今夜子時,隨本官去包圍聆風閣,捉拿拜火教妖人,搜查秘寶的線索!”
“大人,是否先請示一下馮公公……”心腹還有一些猶豫。
“請示什么?!”趙秉坤瞪了他一眼,“時機稍縱即逝!等情示好了下來,連黃花菜都涼了!此事若成,本官少不了你們的好處!如若走漏半點風聲,讓拜火教或者玄狼衛搶先了,你我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是!是!屬下這就立馬去辦!”心腹不敢再多,連忙退下。
趙秉坤在書房內興奮地踱著步,仿佛已經看到自己加官進爵、風光無限的前景。
他卻不知道,自己正在一步步地踏入,那簫景軒為他精心準備的陷阱。
子時將至,荒廢的山神廟中。
簫景軒和豆豆都已經換上了夜行衣,用黑布蒙面。
豆豆的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卻異常地堅定。
“景軒,你看!”豆豆忽然指著聆風閣的方向低呼。
只見遠處的湖畔,突然亮起數十支火把,如同一條火蛇,迅速地將聆風閣外圍包圍!
隱隱約約地還能聽到呵斥聲和兵甲碰撞聲!
是趙秉坤動手了!?
“按照計劃行事!”簫景軒低喝一聲,兩人如同鬼魅一般掠出山神廟,借著夜色的掩護,向著聆風閣后院的方向疾馳而去。
聆風閣內,此刻已經是亂作一團。
趙秉坤帶著一大批官差,強行地硬闖而入,與聆風閣的護衛,形成了激烈的對峙。
“風先生!本官接到密報,你這里窩藏著拜火教的妖人,而且還私藏朝廷欽犯之女!還不快快交出人犯來,快快地打開各處門戶,接受搜查!”
趙秉坤手持公文,趾高氣昂地站在前院,他的聲音在夜色中傳得老遠。
風先生在一眾護衛的簇擁之下走出了主樓,他依舊是一身素袍,超乎平靜的面容。
但是他眼神深處,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怒意。
他沒想到的是趙秉坤這個蠢貨,會如此不顧規矩,直接就打上門來。
“趙大人,深夜擅闖私宅,你可有刑部的駕帖?你說我窩藏妖人、欽犯,證據何在?”風先生的語氣冷淡。
“證據?自然就是在你這聆風閣之內!搜出來便是證據!”趙秉坤獰笑一聲,揮手道。
“給本官搜!仔細地搜!尤其是后院,一處都不允許放過!”
“放肆!”風先生的身旁,一名護衛首領怒喝道,“這個聆風閣豈是爾等可以隨意撒野的地方!”
“膽敢阻攔者,以同罪論處,格殺勿論!”趙秉坤是有備而來,而且帶來的都是精銳,他不怕這一撥子人。
他的隨從們立刻持刀上前,雙方劍拔弩張,眼看就要爆發沖突。
前院的混亂和喧囂,完美地掩蓋了從后院潛入的兩道黑影。
簫景軒之前在聆風閣的時候,是仔細地觀察過的,對聆風閣的布局,是極為熟悉的。
他帶著豆豆,避開幾處明哨暗卡,如同貍貓一般翻過高墻,悄無聲息地落入了后院花園。
根據之前的記憶和判斷,風先生最有可能關押苗苗的地方,是后院那一座獨立的、守衛森嚴的“聽竹小筑”。
兩人潛行至聽竹小筑的附近,果然發現這里的護衛,比平時多了數倍,而且他們一個個神情警惕,顯然得到了嚴守的命令。
“硬闖是不行的了。”簫景軒觀察片刻,低聲道,“必須想辦法引開他們的注意力。”
豆豆點了點頭,她看了看小筑旁邊,那一片茂密的竹林,深吸一口氣,集中精神,嘗試溝通腦海中,那微弱的系統聯系,將一絲“豐饒”之力導向竹林的深處。
片刻之后,竹林深處,幾株翠竹突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地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