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的水流平穩而深邃,木筏在黑暗中漂流了不知多久,前方終于出現了一個光點,逐漸擴大成一個可供通行的洞口。
刺眼的陽光灑了下來,木筏隨著水流漂出了山洞,進入一條掩映在茂密竹林間的小河。
河岸旁邊,幾間茅舍零星地散布著,雞犬之聲相聞,一派寧靜的田園風光。
這里便是地圖上標記的落霞鎮外圍。
簫景軒和豆豆將木筏靠在岸邊,踏上堅實的土地,都有一種恍如隔世之感。
連日來的地下逃亡、生死搏殺,與眼前的安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們先找一個地方落腳,打聽一下消息。”簫景軒低聲道,然后他警惕地觀察著四周。
兩個人的身上穿著粗布舊衣,臉上也刻意抹了一些河邊的淤泥,看起來與尋常逃荒的夫妻并無二異。
他們沿著鄉間的小路,走向最近的一處茶寮。
茶寮很是簡陋,只有幾張破舊的桌椅,一個須發花白的老丈,正在灶前燒水。
“老丈,討一碗水喝。”簫景軒摸出幾個銅錢放在桌子上。
老丈看了他們一眼,默默地舀了兩碗涼茶遞了過來。
“老丈,請問這里是落霞鎮的地界嗎?”豆豆聲音溫和地問道。
“是啊,前面再走三里地,就是鎮子了。”老丈的話不多,低頭繼續忙活著。
簫景軒看似隨意地閑聊:
“這世道不太平啊,我們夫妻倆個從北邊逃難過來,聽說江南富庶,沒有想到一路之上,也遇到不少的盤查,他們好像是在抓什么欽犯?”
老丈抬起頭,渾濁的眼睛看了他們一下,嘆了一口氣:
“可不是嘛!前幾天官府的告示都貼到鎮門口了,說是一對叫簫景軒、賽豆豆的夫妻,是朝廷的重犯,窩藏罪證,還跟什么邪教有牽連,懸賞五百兩銀子呢!畫影圖形都有,鎮上來往的生面孔,都被里正帶著差爺,盤問過好幾遍了。”
豆豆的心中一緊,下意識地握住了簫景軒的手。
簫景軒面上不動聲色,故作驚訝道:“五百兩!我的老天爺!這得是犯了多大的事?那……抓到了嗎?”
老丈搖搖頭:“哪里有那么容易?聽說那一對夫妻會妖法,在州城那邊鬧出好大的動靜來,殺了官差,最后鉆到山里面就不見了。唉,這世道……”
他不再多說,轉身去招呼新來的客人。
簫景軒和豆豆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凝重。
通緝令已經發到了這個偏僻的小鎮,拜火教和官府的眼線,恐怕已經張開。
兩個人喝完茶,謝過老丈,迅速地離開了茶寮,躲進了竹林深處。
“景軒,現在怎么辦?鎮子里肯定有埋伏。”豆豆憂心忡忡。
簫景軒沉吟片刻,眼神銳利:“通緝令是一個麻煩,但是也說明他們還沒有找到我們的行蹤。拜火教肯定也會猜到,我們會來落霞鎮的方向,或許早就已經是布下了天羅地網。硬闖肯定是不行的。”
他又看向豆豆,忽然問道:“豆豆,你之前說,想起來了一些關于……讓種子發芽的事情?”
豆豆愣了一下,點點頭:“嗯,好像……是可以。但是我沒有試過,也不知道現在還行不行。”
“或許……我們可以不用進鎮子。”簫景軒的腦中靈光一閃。
“我們需要打聽消息,尤其是關于聆風閣和苗苗的。鎮子里人多眼雜,但鎮子外……總有需要討生活、消息又靈通的人。”
他附在豆豆的耳邊,低聲說出了自己的計劃。
半個時辰之后,落霞鎮外,五里處的一個岔路口。
這里有一個簡陋的茶攤,供來往的行腳商和樵夫歇腳。
一個面容憨厚、皮膚黝黑的年輕樵夫,扛著一捆柴,走到茶攤前坐下。
他要了一碗最便宜的粗茶。
他看似疲憊地捶著腿,耳朵卻豎著,聽著旁邊幾個行商打扮的人閑聊。
“你聽說了嗎?州城那邊前幾天可出了大事!”一個胖商人神秘兮兮地說。
“是不是通緝令上的那一對夫妻的事?”另一個人接口道。
“可不是嘛!聽說那男的叫簫景軒,原本還是北境的大軍官呢,不知道怎么偷了王妃娘娘的什么賬本,還拐帶了拜火教的圣女,嘖嘖,膽子可真的是肥!”
“拜火教的圣女?”樵夫(簫景軒偽裝)適時地露出好奇又害怕的表情,“那……那不是邪教嗎?官家怎么還跟他們扯上關系了?”
胖商人壓低聲音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聽說那圣女的身上,有什么寶貝!拜火教和官府都在爭搶!還有啊,我有一個遠房親戚,在州城聆風閣當差,聽說那閣主風先生,前幾日得了一個小女孩,寶貝得跟什么似的,關在后院秘室里,誰也不讓見。有人猜測,那可能就是簫景軒的女兒!”
另一人嗤笑道:“得了吧,老劉,你就吹吧!吹吧!聆風閣風先生那是何等的人物?會摻和這一種渾水?”
“千真萬確!”胖商人急了,“是我那親戚親眼所見!而且,昨天還有拜火教的人,悄悄地去了聆風閣,神神秘秘的,不知道談了些什么!”
樵夫(簫景軒)端著碗的手穩如磐石,心中卻已掀起驚濤駭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