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鎖鏈聲,如同地獄惡鬼拖行的鐐銬!
“嘩啦——嘩啦——”,由遠及近,碾過杏花村廢墟外,焦黑的土地,也碾在每一個幸存者緊繃欲裂的心弦上。
那聲音冰冷、單調,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絕望,穿透了尚未散盡的硝煙和尸毒惡臭。
王錘子布滿血污和汗水的臉,驟然繃緊。
他猛地扭頭望向村口方向,銅鈴一般的眼睛里,爆射出駭人的兇光:
“操他姥姥的!來的真快!”
他按在豆豆胸前傷口的大手,因為用力過度而指節緊崩,鮮血依舊透過層層布帛,緩慢地滲出。
春娘抱著瑟瑟發抖、小臉煞白的苗苗,嘴唇哆嗦著,看向昏迷不醒、氣息微弱的豆豆。
又看向村外,那越來越清晰的、如同黑色潮水一般,涌來的鎖鏈人群,眼中是徹底的絕望。
高長貴村長拄著拐杖,枯瘦的身體,抖得像風中的落葉,喉嚨里發出“嗬嗬”的、意義不明的聲響。
恐慌如同瘟疫,一瞬間在疲憊不堪、傷痕累累的人群中炸開。
“官差!是抓丁的官差!”
“救命稅…他們來收人命了!”
“跑…快跑啊!”
人群一陣騷動,幾個青壯漢子,下意識就想往廢墟深處躲藏。
“跑?往哪里跑!”王錘子一聲炸雷一般的怒吼跟著追,硬生生壓下了騷動:
“看看你們腳下!看看豆丫頭!跑出去也就是死路一條!聚在一起,或許還能咬下他們的一塊肉!”
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掃過眾人,帶著一股慘烈的煞氣,“想活命的,抄家伙!護住豆丫頭!護住娃子們!”
無邊無際的純白。絕對的寂靜。
豆豆的意識,如同沉入冰冷的海底,只有頸間玉佩傳來的、越來越微弱的滾燙感,那是連接著生者世界的唯一絲線。
就在這片死寂的虛無中,一個模糊的光點驟然亮起!
緊接著,光點迅速拉伸、扭曲,竟然在她純白的意識空間里,強行投射出一片晃動、模糊、如同隔著一層血污和水霧的現實景象!
她“看”到了!不是用眼睛,而是通過某種超越感官的連接!
她看到了自己——臉色死灰,胸前被厚厚的、浸透暗紅血液的破布死死地壓住,春娘正用整個身體的重量,跪壓在上面,滿臉淚水和絕望。
她也看到了王錘子須發戟張、如同怒目金剛一般守在旁邊,與春娘交替壓按自己。
他的手中,緊握著一柄沾著綠褐色毒液的鐮刀——
那正是從死士殘骸中撿來的那一把!刀柄末端,那個被毒血腐蝕出的“沈”字,在模糊的視野中異常地刺眼!
她甚至“聽”到了!外界混亂的哭喊、王錘子的怒吼、越來越近的鎖鏈摩擦聲…
這一些聲音如同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沉悶而扭曲地,鉆進她的意識。
是共感!是簫景軒!他正在通過那該死的“命運共感”,與玉佩的聯系,強行地將他垂危感官,所捕捉到的破碎信息,共享給她!
‘景軒…’豆豆的意識,在虛無中無聲地吶喊,試圖回應這微弱的連接。
她能感受到另一端傳來的,是一種瀕臨崩潰的、沉重的痛苦和難以想象的意志力,在支撐著這種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