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嘴!用手!輕一點!像抱你婆娘生娃一樣!給老子穩住了!”王錘子暴躁的吼聲如同炸雷,壓過了混亂。
他正半跪在另一個半露的黑陶罐旁,粗壯的手臂肌肉虬結,正小心翼翼地,用雙手環抱著罐身,一點點,將它從松動的泥土里,拔拉出來。
他的臉上、胳膊上,被飛濺的碎石和毒液,腐蝕出好幾道血痕,卻渾然不覺,全神貫注。
旁邊的兩個漢子,一個拿著破門板擋在前面,一個掄舉著鐵鍬,緊張地盯著王錘子的動作,準備隨時應對不測。
“姐…姐…”苗苗細弱如蚊蚋的哭泣聲,鉆進豆豆的耳朵,像一根針扎在心上。
她努力地想睜開眼睛,想摸摸妹妹的頭,眼皮卻重若千斤。
只有頸脖間,那一枚玉佩傳來的、越來越微弱的滾燙感,如同附骨之蛆,提醒著她,另一個生命的垂危。
高長貴村長拄著拐杖,在彌漫著硝煙、毒霧和血腥氣的廢墟里,踉蹌奔走,嘶啞地指揮著,還能動彈的人:
“快!把受傷的人抬到通風的地方!離…離地窖遠一點!找水!找能擦洗的水!那毒…毒液沾上,要爛皮爛肉的!”
他的聲音充滿了恐懼和后怕,看向被死死壓住、昏迷不醒的豆豆時,渾濁的老眼里,更是充滿了難以喻的復雜。
混亂中,沒人注意到,一個負責清理死士殘骸的漢子,捂著口鼻,用木棍撥開一灘粘稠的、散發著惡臭的綠色肉泥時,突然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肉泥里面,混雜著幾只,同樣被炸得稀爛、卻異常碩大的老鼠尸體!
這些老鼠的皮毛上,赫然沾染著大片大片幽綠色的、如同霉菌一般的詭異斑點!
在昏暗的光線下,那一些斑點,似乎還在微微地蠕動!
“瘟…瘟疫!是瘟疫耗子!”漢子嚇得魂飛魄散,丟掉木棍,連滾爬爬地后退,凄厲的叫聲,劃破了短暫的混亂。
“簫家糧倉里的耗子!帶著毒!帶著瘟病啊!”
這一聲嘶喊,如同在滾油里,潑進一瓢冷水!
剛剛經歷過baozha和尸毒驚嚇的人群,一瞬間被更深的、源自骨髓的恐懼,攫住了!
鼠疫!在這個缺醫少藥、朝不保夕的饑荒年,這比任何的刀兵,都要恐怖一百倍!一千倍!
“老天爺啊!還讓不讓人活了!”
“跑!快跑啊!”
“豆丫頭!豆丫頭怎么辦?苗苗還在里面呢!”
恐慌如同瘟疫一般蔓延,剛剛凝聚起的一點點秩序,眼看就要再一次崩潰。
“都他娘的給老子站住!慌什么慌!”
王錘子抱著那一個,好不容易挖出來的完整火雷罐,如同抱著一個隨時會爆開的祖宗,額頭青筋暴跳,朝著騷亂的人群怒吼道:
“跑?你們往哪里跑?外面是等著收救命稅的衙役,還是有等著抓人的王妃走狗,誰要想死得快的話,你們就趕快跑!”
他這一吼,帶著尸山血海里滾出來的煞氣,暫時鎮住了一些騷動。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將火雷罐,交給旁邊一個還算穩重的漢子:“抱穩了!離人遠一點!找一個大坑埋深了!”
然后,大踏步走到那個嚇得癱軟的漢子面前,一把揪起他的衣領,銅鈴一般的眼睛,死死地瞪著他:
“你看清楚了?耗子的身上有綠毛?”
“看…看清楚了!綠幽幽的!還會動!”漢子的牙齒打著顫。
王錘子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松開那漢子,走到那一灘惡心的殘骸旁,忍著強烈的嘔吐欲,用腳尖小心地撥弄開,幾塊碎肉,果然看到了,那幾只皮毛沾著詭異綠斑的,碩鼠殘尸。
他的眉頭擰成了死結。
簫家糧倉的鼠患…尸毒…瘟疫…這一切都串聯起來了!
史王妃的毒計,一環扣著一環!為了她的目的,不僅要他們的命,是還要讓他們在絕望中腐爛!
“錘子哥!豆豆姐…豆豆姐流了好多血!按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