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豆小心!”王錘子目眥欲裂,掄錘就擋!
然而趙三身手極快,是簫家花重金請來的真正高手!他身形詭異一扭,竟避開了王錘子的鐵錘,手中鋼刀劃出一道冰冷的弧光,直刺豆豆的心口!快!狠!毒!
千鈞一發之際!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橫移過來!是簫景軒!
他竟在趙三的刀鋒的,即將觸及豆豆衣衫的一瞬間,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和角度,切入兩個人之間!
沒有拔劍!沒有格擋!只是伸出左手,五指如鐵鉗一般,精準無比地、死死地扣住了趙三持刀的手腕!
“呃!”趙三只覺得,自己的手腕如同被燒紅的鐵箍勒住,劇痛鉆心!
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傳來,他全力刺出的刀鋒,竟硬生生被定在了半空中!寸進不得!
“少…少爺?!”趙三驚駭欲絕地,看著眼前臉色冰冷,如萬載寒冰的簫景軒。
簫景軒沒有看他,赤紅的雙眸,越過趙三的肩頭,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釘在臉色慘白、眼神怨毒的父親簫員外的臉上!
他的右手,緩緩地、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決絕和沉重,按在了腰間的劍柄之上!
劍未出鞘,但那凜冽的殺意,和撕裂靈魂的痛苦掙扎,已然彌漫了整個空間!
忠?孝?
家?村?
血親?大義?
所有的矛盾,所有的掙扎,所有的痛苦,在這一刻,如同沸騰的熔巖一般,轟然碰撞!
他俊美的臉上,帶著長途跋涉的疲憊,但那雙深邃的眼眸,此刻卻如同寒潭古井,深不見底,翻涌著難以喻的痛苦、掙扎和…一絲決絕。
他沒有看豆豆,也沒有看憤怒的村民,目光如同凝固般,直直地落在自己的父親——簫員外的臉上。
整個蟲干加工點,瞬間鴉雀無聲。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這對父子身上。
簫員外看著兒子,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隨即又舒展開,臉上甚至露出一絲“慈父”般的笑容:“景軒正好你也勸勸豆豆姑娘和鄉親們。識時務者為俊杰,何必為了些意氣之爭,斷了大家的活路?”
簫景軒沒有回應父親的“勸誡”。他沉默著,如同雕塑。時間仿佛凝固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的內心正經歷著怎樣的天翻地覆。
“商人重利輕別離,前月浮梁買茶去…”幼時書房里,父親捻著胡須,教導他這首《琵琶行》時的場景清晰浮現。
父親的眼神帶著商海沉浮后的精明與冷酷:“景軒,記住,商道即人道,亦是殺道!利字當頭,情義皆可拋!婦人之仁,成不了大事!”
畫面陡然切換!
是豆豆跪在焦黑的廢墟上,雙手鮮血淋漓,不顧自身虛弱,拼命將搗碎的草藥,按在一個被蟲咬傷、奄奄一息的孩童胸口!
是王錘子掄著豁口的鐵錘,帶著滿身血汗,日夜不停地加固藤墻!
是那些面黃肌瘦的婦人,小心翼翼地將一點點鹽巴,分進破碗,眼中閃爍著對活下去的卑微渴望!
是藤墻之上,民鞘軍士兵握著簡陋的武器,面對鋪天蓋地的蟲潮,發出絕望卻不肯后退的嘶吼!
父親精明的算計,村民絕望的掙扎…
“利字當頭”的冰冷訓誡,與“活命之恩”的滾燙畫面,如同兩股狂暴的洪流,在他腦海中激烈地碰撞、撕扯!
生養之恩?存亡之義?
哪一個該舍棄?哪一個能舍棄?
簫景軒的身體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他按在腰間劍柄上的右手,指節因用力而捏得發白,骨節凸起,青筋如同虬龍般在蒼白的手背上蜿蜒暴起!
那一柄跟隨他多年、飲過無數敵人鮮血的長劍,此刻卻仿佛重逾千鈞!
出鞘,意味著父子決裂,意味著背負不孝的千古罵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