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面如土色,身體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眼神卻死死盯著那一陣煙塵,沒有一個人退縮。
王采薇抱著賽苗苗,和其他老弱婦孺一起,驚恐地龜縮在,幾堵相對完好的斷墻角落里。
馬蹄聲如雷,卷著漫天的黃塵,一眨眼的功夫,就轟然沖到了村子口!
健馬嘶鳴,前蹄高高地揚起。
為首的馬背上的那個人風塵仆仆,一身短打布衣,沾滿泥濘,頭上裹著灰撲撲的頭巾,臉上也滿是塵土,唯有一雙眼睛,銳利如鷹眼,透著長途奔襲后的些許疲憊,和一股子剽悍的匪氣。
他的身后,跟著七八個同樣裝扮的漢子,個個精悍,馬鞍旁邊,掛著鼓鼓囊囊的皮囊,和明晃晃的腰刀。
為首那人的目光,銳利地掃過斷墻后,嚴陣以待的村民們,在王錘子身上略一停頓,最終落在豆豆頸間,那一枚若隱若現的玉佩上面,眼神微凝。
“我乃黑風寨,刀疤臉張莽民鞘軍麾下第二十一部,巡風哨,趙老七!”他的聲如洪鐘,翻身下馬,動作干脆利落。
隨即,他解下馬鞍旁邊,一個沉甸甸的大皮囊,然后“砰”地一聲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塵土。
“我等是奉張寨主命令!給賽姑娘送一點東西過來!”
趙老七指了一指皮囊,“寨主說了,杏花村從今日起,就是咱黑風寨的親兄弟!共進同退!這點一鹽巴和傷藥,先拿來頂一頂!”
他又解下另一個稍小的皮囊:“這里頭是幾張硬弓,還有幾十支箭,還有一些趁手的家伙什!寨主讓賽姑娘和王老哥看著分派!”
鹽巴!傷藥!武器!
豆豆和王錘子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巨大的驚愕和一絲難以置信的狂喜!
這簡直是絕境中的甘霖!
之前,那張莽親自在杏花村守衛戰中,帶領民鞘軍,忙活了幾天幾夜,現在剛剛回去后,又送來寶貴的物資!
趙老七的目光,再一次掃過廢墟,在那些面黃肌瘦、眼巴巴地望著鹽巴的村民身上掠過,最后落回豆豆的臉上,語氣低沉了一些:
“賽姑娘,張莽寨主還有一句話,讓我帶給你:‘瘋鷹飛回來了,爪子帶了血信子,往北邊去了。井里的水,該動一動了。’”
瘋鷹!帶血的信?井里的水,是這一口咸水井…還是那半本浸有水漬的賬簿的,那一口井!?!
豆豆的心猛地一跳!
難道是去了北邊的簫景軒有消息了?他不會是受傷了吧?血信?還是…?
趙老七一說完,不等豆豆細究,卻立刻翻身上馬,揮手叫道:“弟兄們,走!還有幾處要跑一跑!”
密集的馬蹄聲再一次響起,旋風一般離去,只留下地上,那兩個沉甸甸的皮囊。
短暫的死寂過后,是劫后余生一般的巨大喧嘩!
“鹽!是鹽巴!”
“還有藥!老天爺啊!咱們有藥了!”
“弓!是弓箭!還有刀!”
希望的微光,一瞬間刺破了絕望的陰云。
人群激動地涌向皮囊,又在王錘子一聲暴喝下,勉強排起了歪歪扭扭的隊伍,目光熾熱地盯著賽豆豆。
豆豆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
瘋鷹帶回的消息,太過于模糊,但也是警鐘。
但是現在最重要的,穩住眼前,整飭內部,才是第一要務!
“王叔!”豆豆聲音沉穩,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鹽巴和傷藥,由采薇姐來管理!詳細地登記造冊!按傷情輕重和出力多少分配!誰敢多拿、私藏,別怪規矩無情!”
“得令!”王錘子大聲應道,立刻指派人手忙活起來。
豆豆走到裝著武器的皮囊前,彎腰抽出一張沉甸甸的硬弓。
粗糙的弓身握在手里,傳遞來冰冷而堅實的力量感。
她又拎起一柄厚背砍刀,那刀刃上閃著寒光。
“武器!”豆豆舉起砍刀,刀鋒在昏沉的天光下,劃過一道冰冷的弧線。
“王叔挑人!身板硬朗、手腳穩當的,十個人!跟我學!守夜巡防!護糧護命!”
“是!”王錘子激動地應聲。
豆豆又拿起一張弓和幾支箭,走向縮在角落里的,幾個半大孩子:
“你們幾個!拿上這些!去村后林子邊上貓起來!盯著點!看見生人,特別是騎馬拿刀的,別硬拼,立刻跑回來報信!你們就是村子的眼睛!是耳朵!明白嗎?”
“明白!豆豆姐!”孩子們挺起胸膛,接過弓箭如獲至寶,飛快跑向村后。
光幕上,救助值隨著鹽巴傷藥的分發,和武器帶來的安全感,開始劇烈跳動!+5,+3,+1…
一分一厘地,在增加著。
希望的火苗,在每個人心底重新燃起來。
救助值總數:!
豆豆看著那艱難地,一點一點往上跳動著數字,又看看似乎安穩了一些的賽苗苗,焦灼的心底涌起了一絲的暖意。
然而,這一絲暖意,轉瞬即逝。
這一天黃昏時分,殘陽如血。
負責在村后警戒的孩子狗剩,連滾帶爬、滿臉驚恐地沖了回來:
“豆…豆豆姐!不…不好了!后山崖澗…水…水沒了!干了!泉眼…泉眼不冒水了!孫婆…孫婆在那邊…發瘋呢!”
“什么?!”豆豆和王錘子同時色變!
后山崖澗是他們目前,唯一的、一丁點的、每天總共只能流出一葫蘆瓢的,凈水來源!
豆豆聞拔腿就往后山跑,王錘子提刀緊隨。
剛剛靠近布滿蕨類植物的山崖,就聽見孫婆那尖利癲狂的哭嚎,如同夜梟一般的啼叫聲:
“報應啊!報應來了!山神發怒了!都是那個妖女!都是賽豆豆那個禍害!她糟踐糧食!她得罪了山神爺!她要拉著咱們全村陪葬啊!嗚嗚嗚…”
只看見那孫婆披頭散發,跪在只剩濕潤苔蘚的泉眼旁邊,雙手瘋狂拍打地面,污泥四濺。
“水呢?我的水呢?沒了…全沒了…渴死我了…嗚嗚…妖女害我…害死全村啊…”
她哭嚎著跳起來,指著趕來的賽豆豆,目眥欲裂:“是她!就是她!她一來,水就沒了!燒了她!快燒了她祭天!求山神爺開恩啊!”
絕望如同瘟疫,再一次蔓延。
幾個婦人低聲啜泣起來。
“閉嘴!”王錘子怒吼震天。
豆豆沒理會孫婆的瘋,快步走到那細小的泉眼邊。
系統掃描瞬間開啟!
淡藍光幕覆蓋現實——泉眼的出水口,是被崩塌的碎石,和大量腐葉爛泥,死死地堵住了!
更深一層的地下,水脈依舊存在!
光幕清晰捕捉到,泉眼附近濕潤泥土上,散落著幾枚不屬于在場任何人的新鮮腳印!
這一些腳印,指向通往更深山林的小徑!
是有人故意搞破壞將泉眼堵塞了!那一些腳印,詭異得很…!
孫婆在這里發瘋,是巧合還是同伙?
豆豆的心,一下子沉入了谷底。
“王叔!這不是天災!是人禍!”豆豆聲音冰冷徹骨,手指向堵塞的出水口和地上的腳印,“是有人趁我們不備,堵住了泉眼!是想渴死我們!”
“狗娘養的zazhong!”王錘子的雙眼血紅,抄起刀就要追。
“等等!”豆豆攔住他,目光如電掃過眾人,最后釘在孫婆身上:
“現在追的話,未必追得上!王叔話,你先帶人立刻清理淤塞!采薇姐,你快快組織人手,拿家伙來接水!”
她又指向狗剩:“你去村口告訴柱子,一旦發現有生面孔,立刻放響箭!”
分派完畢,豆豆才轉向孫婆,聲音平靜得可怕:“孫婆,你一直守在這里?哭得這么傷心?”
“我…我渴了…來找水喝…”孫婆的眼神飄忽。
“是嗎?”豆豆逼近一步,“那堵泉眼的石頭和爛泥,不是你‘幫忙’堆上去的?那些腳印里,難道就沒有你的?”
“你…你血口噴人!”孫婆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跳起尖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