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弗蘭城南門外的臨時營地已是一片繁忙的收尾景象。
    帳篷被逐一拆除,物資被打包裝車,最后一批決定投奔卡恩福德的流民、佃農和礦工們,攜家帶口,聚集在空地上,臉上混雜著離鄉的忐忑和對未來的期盼。
    安娜和莎拉,連同其他一些老弱婦孺,被安排坐在幾輛略顯簡陋但結實的馬車上。
    這些馬車是卡爾當初帶隊來弗蘭城向伯爵呈送索倫首級時使用的板車改造的,雖然車板已經更換,但拉車的馱馬還是那幾匹經歷過戰火、顯得格外沉穩的北地馬。
    車輪緩緩轉動,龐大的隊伍開始向著北方,向著卡恩福德的方向進發。
    安娜坐在微微顛簸的馬車上,感受著身下木板傳來的規律震動,思緒不由得飄回了很久以前。
    她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家里也曾有過一輛馬車。
    那時她的父親是村里的富農,擁有不少土地,那輛馬車是父親用來運送糧食和偶爾帶家人去鎮上的重要家當。
    她依稀記得坐在馬車里,透過車窗看外面飛快倒退的田野,那種安穩和富足的感覺。
    可是后來,王國的稅賦一年比一年重,家里的光景漸漸敗落。
    馬車最先被賣掉,接著是土地……哥哥被迫去鎮上做苦工,而她,也被父母嫁給了隔壁村的湯米的父親,換來一筆微薄的彩禮,算是給家里減輕負擔。
    婚后的生活雖然清貧,但丈夫勤勞肯干,對她也好,日子總算有了盼頭。
    可惜好景不長,丈夫因病早逝,留下她和年幼的湯米、莎拉相依為命,又回到了掙扎求存的邊緣。
    想到這里,安娜輕輕嘆了口氣,但隨即,她的目光落在了馬車旁,那個騎在一匹溫順馱馬背上的年輕身影上。
    那是她的兒子,湯米。
    湯米身上的傷口已經由戰友仔細包扎過,又服用了一些領主提供的、據說有奇效的民兵藥水,雖然臉色還有些蒼白,但精神已經恢復了大半。
    此刻,他腰桿挺直地騎在馬上,腰間挎著那柄象征著卡恩福德士兵身份的短劍,眼神銳利地掃視著行進中的隊伍,維護著秩序。
    在安娜眼中,兒子從未像現在這樣威風凜凜,充滿了男子漢的氣概。
    一切的苦難似乎都過去了,她的兒子有出息了,他們一家,終于走上了一條充滿希望的道路。
    莎拉則完全是另一番心情,小姑娘第一次坐馬車,對一切都充滿了新奇。
    她一會兒摸摸身下粗糙的車板,一會兒探頭看看前面拉車的高頭大馬,小臉上滿是興奮。
    她甚至輕輕地哼起了從村里其他女孩那里學來的、不成調的小曲,歡快的聲音感染了同車的一些孩子,也讓安娜臉上露出了寬慰的笑容。
    湯米控著馬,靠近母親和妹妹乘坐的馬車,俯下身問道:“媽媽,坐馬車還習慣嗎?路上顛簸,會不會不舒服?”
    安娜收回思緒,看著兒子關切的眼神,微笑著搖搖頭:“習慣,挺好的,有馬車坐,不用走路,已經比很多人強太多了。”
    她頓了頓,望著前方蜿蜒的隊伍,“我們離卡恩福德的道路還有多遠,應該很快就能到卡恩福德了吧?”
    “嗯,順利的話,還有兩天就能看到卡恩福德的城墻了。”湯米肯定地點點頭。
    這時,莎拉扒著車沿,仰著小臉,充滿渴望地對湯米說:“哥哥,哥哥!騎馬看起來真好玩!我也要騎大馬!”
    湯米看著妹妹亮晶晶的眼睛,寵溺地笑了笑:“好,等會兒隊伍停下來休息的時候,哥哥抱你上來,帶你騎一小段,好不好?”
    “真的嗎?太好了!”莎拉高興地拍起手來,笑聲如同銀鈴般清脆,在行進隊伍的上空飄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