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群為生存而戰的困獸,其爆發出的力量,不容小覷。
而反觀他的對手哈拉爾德現在的處境,恐怕遠不如他表面上看起來那么風光和從容。
哈拉爾德幾乎是傾盡全力來攻打卡恩福德,看似氣勢洶洶,實則也有其難以說的軟肋。
他不可能為了卡恩福德這一座貧瘠的、沒有多少油水可撈的山頂堡壘,長期將十萬大軍頓兵于堅城之下。
他剛剛帶領索倫人洗劫了王國富庶的關內地區,搶掠了堆積如山的戰利品。
這些財富需要盡快送回北方的部落進行瓜分、消化,以鞏固他個人的權威和滿足各部的貪欲。
時間,并不完全站在他那邊。
更重要的是,如今的索倫軍隊,其內部心態已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他們早已不是剛闖入關內時那些一無所有、光腳不怕穿鞋的亡命之徒了。
經過連番的劫掠,普通的索倫士兵也個個賺得盆滿缽滿,行囊里塞滿了搶來的財物,身后或許還跟著用鐵鏈鎖著的奴隸。
人一旦擁有了財富,就會開始惜命,就會害怕失去已經到手的東西。
讓他們在卡恩福德這道明顯是血肉磨坊的險關前,為了一個攻下來也撈不到多少好處的硬骨頭而拼掉性命,他們真的還會像最初那樣充滿狂熱和斗志嗎?
如今的卡恩福德,就像一根堅韌無比的硬骨頭,啃下來沒什么肉,卻極有可能崩掉進攻者滿嘴的牙。
哈拉爾德或許可以用他嚴酷的軍令和威望,驅使軍隊發動一兩次兇猛的進攻。
但如果戰事陷入膠著,進攻受挫,傷亡數字不斷攀升,士兵們看著同伴一個個倒在狹窄的山道上,而勝利看似遙遙無期時,軍隊中積累的怨氣、厭戰情緒和對死亡的恐懼,必然會像瘟疫一樣滋生蔓延。
到那時,哈拉爾德將面臨巨大的內部壓力。
卡爾越想心中的信念就越發堅定,所有的分析,最終都指向同一個結論,也是他唯一的選擇:
“堅守!唯有堅守!時間站在我們這一邊,每多堅守一天,哈拉爾德的壓力就大一分,他軍隊的士氣就低一分,而王國其他方向可能出現的轉機就多一分可能!”
想著想著,卡爾的目光無意識地掃過身下這把厚重的高背椅,手指輕輕摩挲著被歲月磨得光滑溫潤的橡木扶手。
一個念頭突然毫無征兆地闖入他的腦海。
或許馬庫斯領主曾經也坐在這張椅子上,幾年前,當索倫人的戰旗第三次出現在卡恩福德城下時,那位已故的馬庫斯領主,是否也曾像自己此刻一樣,獨自坐在這張椅子上,在這同樣空曠寂靜的議事廳里,面對著幾乎相同的絕境?
他仿佛能看見那個身影,同樣被沉重的壓力籠罩著,或許也曾像他一樣,獨自一人在這跳動的火光下,凝視著攤開的地圖,絞盡腦汁地思考著每一絲可能存在的生機,權衡著每一個關乎存亡的決策。
歷史仿佛在這里形成了一個冷酷的循環,將不同的統帥置于幾乎相同的座位上,面對相似的敵人和令人窒息的兵力對比。
然而,那個循環的結局是殘酷的。
馬庫斯領主最終失敗了,卡恩福德陷落了,鮮血染紅了臺階。
那么他自己呢?此刻坐在這里,重復著前輩的座位,承擔著相似的重任,他所思所謀的一切,最終是會導向一個不同的結局,還是僅僅成為另一場悲劇的序章?
這個沉重的問題,沒有答案,只能由即將到來的血與火來書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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