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的事……”他聲音低沉,像是刻意壓著情緒,卻仍難掩那一瞬的遲滯:“我也未曾料到。”
沈蕙笙冷笑地盯著他:“陸大人斷案如劍,那么多人命在你手里過,你也會有沒料到的一天?”
陸辰川指尖微動,似想開口,又終是沉默,他只是靜靜看著她,目光從那雙因憤怒而顫的睫,到她被燭光映出的蒼白面色。
良久,他輕聲道:“這些年,你過得……辛苦嗎?”
沈蕙笙怔了怔,沒料到他會說出這樣一句,剎那間,她分不清是怒氣還是酸意先涌上來,只覺得喉頭一緊,幾乎要笑出聲。
“陸大人現在問這個,不嫌太晚了嗎?”她抬眼望向他,眼底那點光亮冷得發顫。
陸辰川的唇動了動,卻再無,燭光跳了兩下,照出他微微收緊地唇線。
“你若看得我煩,我便不擾你了。”
他轉開半身,語氣卻不再是往日的清冷克制,反倒像從胸腔深處溢出的嘆息:“我馬上要去大理寺了。”
沈蕙笙又是一怔,指尖輕顫,幾乎沒能抓穩案卷。
她聽懂了這句話的分量,卻一時說不出話來――這是不是意味著,他又要高升了?
為什么?
她以為自己已經夠快了,起早貪黑,從江南到京中,從旁聽生到能登講席,她從未停過。
可他,總是比她快一步。
快得像命運早在他腳下鋪好了路,而她,只能踩在他的影子里,拼了命地追。
沈蕙笙垂下眼,聲音輕得幾乎被燭焰吞沒:“大理寺……陸大人果然一步比一步高。”
陸辰川卻像是聽不懂她話語里的諷意,壓低聲音道:“沈講官,這個案子――你最好別查太深。”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讓沈蕙笙不禁問道:“為何?”
陸辰川微微側過身,神情平靜得近乎冷漠:“此案牽連甚廣,很快便會奉上命,收回刑部,你再查,也無意義。”
“上命?”沈蕙笙聲音一滯,喉間似被什么卡住:“是誰的命?”
陸辰川垂眸,避開她的目光,緩緩答道:“你不該問這個,問了――對你無益。”
沈蕙笙猛地起身,眼底那抹冷意幾乎化成了鋒:“我不該?那誰該問?誰來查?”
陸辰川抬眼看她,神色未變,語氣卻極淡:“刑部,只要我不在,刑部就能查。”
沈蕙笙一時無,他的話聽上去毫無破綻,不過是因為制度使然,可他目光一斂時,睫影卻分明掠過一瞬不該有的深意。
她心口微微發緊,說不出緣由,只覺得屋里那盞燭火忽明忽暗,連空氣都變得沉。
一切都太靜了,靜得像有一雙無形的手掐住了所有人的脖子。
陸辰川看了她一眼,目光太沉,沉得讓人看不透:“沈講官,你若真要講理,就先保得住自己。”
話音落下,他竟收回邁出的腳步,他沒有再看她,只是伸手抽走案上的卷宗,那動作極快極快,卻不由分說地收在臂下,燭火映在他衣袖上,一閃即滅。
“這卷不該在你手里。”他轉身那刻,背影被暗影吞沒,只余一句淡聲――
“走吧。”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