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說事。”
蕭宴舒失笑,像是也被她堵得啞口無,半晌才略帶哀怨地開口:“你為何總拒絕我的宴請?是因為我府上宴席,都不及你那幾筆來的熱鬧?”
沈蕙笙方才見他未語,本欲離開,聞卻頓了腳,微微側首,復又望向他。
她不是沒留意到蕭宴舒送來的請柬,也知道他王府的宴席素來賓客如云,詩酒風流,滿京貴胄都趨之若鶩。
世家子弟以能得一席為榮,權臣之女、才名遠播的名伶,也都以受邀為傲。
如此,又怎么會差一個她?
她倒是真想不明白,他何必專程到講律院邀她?
難不成,真是因為她有趣?
可她不是花瓶,也不是誰的玩物。
她指尖輕斂衣袖,冷冷回應:“講案在身,不便赴宴。”
“是啊――”蕭宴舒低低一嘆,走近半步,語調低柔:“你總是這樣講理,講得旁人寸步難行。”
傘影之間,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眼底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認真。
不知為何,沈蕙笙一時竟然挪不開步子,風從傘沿滑下,帶著雨氣的涼氣與他衣上若有若無的香,輕飄飄地擦過她鬢邊。
蕭宴舒垂眸看她,目光極靜,那一瞬間,那雙眼原本總含笑意此刻卻不笑了,唇角微抿,像在克制什么。
傘下的陰影籠著兩人,靜得連呼吸都能聽見。
忽有一滴水,從屋檐滑下,恰好砸在了傘面上,發出一聲細響,沈蕙笙這才回過神來,趕緊退開了一步。
“若我不講理。”她抬眼望向他,聲音清冷中帶著幾乎聽不出的顫意:“便再無人可護我了。”
蕭宴舒怔了片刻,指尖在傘柄上收緊,唇線卻在一點點松開,笑意輕慢。
那笑意淡極,像是掩什么,也像是在笑自己,那句“無人可護”落在他心里,碎成無數細聲。
他原想再向前一步,卻終究未動,只是將傘向她傾斜了幾分。
可偏偏此時風止雨歇,只余傘下沉香浮動。
沈蕙笙狠狠屏住了呼吸,強迫自己不去看,不去聞,不去想,他那一點的遲疑與柔意;更不敢回憶,他鳳眸中那點一閃而逝的傷。
那一瞬,她甚至不敢去分辨,究竟是他握傘的手在抖,還是她的心先亂。
她只能告訴自己――她不能停在這里。
她還有未盡的案,未完的理,未走的路,還有她的諾。
她答應過,會回去江南。
“殿下,雨停了。”她的聲音極輕,卻像一把細刀,將方才那點未的柔情,齊齊割斷。
沈蕙笙沒有伸手去接他手中的傘,只輕輕一禮,轉身離去。
蕭宴舒靜立原地,指尖仍攥著傘柄,未曾松開。
風拂過傘沿,雨意盡散,傘下卻似仍留著她片刻前的氣息。
他低頭看了一眼那道漸遠的背影,緩緩收了傘,傘骨合攏的聲音極輕,像是一聲嘆息。
嘆息夏天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快得他連一句挽留都來不及開口。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