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她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等沈蕙笙回過神來時,江永昌早已消失在殿門深處。
殿門緊闔,侍衛們面色冷肅,夜風一吹,火光在甲胄上閃爍得冷厲刺目。
她站在巨大的宮墻下,靜候的每一刻,都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了心口。
耳畔偶爾伴著火把噼啪燃燒的碎響,時間似乎被拉得極長。
就在她站到手腳冰冷麻木之際,殿門復又打開,沈蕙笙猛地繃緊了脊背,幾乎屏住了呼吸。
只見江永昌大步而出,面色沉肅如常,火光映在他眉眼間,讓人分辨不清是冷厲,還是端凝。
他走到殿門前,才停下腳步,居高臨下地看了她一眼。
“沈蕙笙,太后有旨――”
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宣你入殿。”
“遵太后鈞旨。”沈蕙笙立刻屈身一揖,冰冷的指尖瞬間被從胸口奔涌而出的熱意沖散。
她低下頭的那一刻,仿佛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她緩緩直起身子,隨著江永昌邁入殿門。
乾寧宮內燈火輝煌,檐角高掛的宮燈將金色流光灑落在青石板上,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檀香氣,卻壓不住一股無形的威勢。
她斂起衣袖,步步趨前,繞過層層殿廊,終于在暖殿之前停下。
江永昌轉身看了她一眼,叮囑道:“太后方用膳畢,入內不得擅,凡太后未問,休要多嘴。”
話音落下,他抬手一揮,示意侍衛退開,隨即躬身唱道:“啟稟太后,講律院見習講事沈蕙笙已到。”
沈蕙笙悄悄往里望去,只見暖殿深處立著一架齊檐高的沉香木鎏金屏風,金屏前的膳桌上的膳食尚未撤凈,金盞銀碗在燭火下泛著冷輝,氤氳的熱氣還未散盡。
片刻后,一道冷淡至極的聲音隔屏而出:“宣。”
與此同時,太后繞過金屏步出,徑直在暖殿正中的寶榻上坐下。
她著深青繡翟紋褙子,銀發以玉冠松挽,雖不施粉黛,眉宇間自有天地,眼底沉靜氣度卻壓得住滿殿華貴。
她先是抬手示意女官撤去殘羹冷炙,隨后目光才落在殿前的沈蕙笙身上。
江永昌沉聲喝道:“律席入殿――”
沈蕙笙心口一緊,趕緊邁過殿檻,步伐雖快卻不亂,行至殿中正位之前,行跪拜之禮。
太后微抬下頜,聲音不疾不徐,只淡淡一聲:“說吧。”
沈蕙笙緩緩抬起頭,有那么一瞬,似忘了呼吸,她只覺得那雙清冷的眼睛仿佛能將人心底所有隱匿都照穿。
這就是――曾與開國皇帝并肩而立、鎮守六宮數十年的權勢之主。
她仿佛能透過那雙眼睛,看見數十年前,開國風云的血雨腥風中,這位女子如何立于殿角,與皇帝一同決斷大局。
她暗暗吸了口氣,才直聲道:“啟稟太后,弟子今日在御醫署查閱簿冊,所見有幾處有疑,恐其中有誤,謹來請太后裁示。”
太后微皺眉頭,抬手示意她近前,聲音森冷:“既是覲見,便直呈上,不必在此浪費光陰。”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