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榜第三日,沈蕙笙收到一封無名信箋。
此時她已從客寮遷入講律院弟子所居的屋舍,這里住滿了正式弟子,比客寮要更加熱鬧許多。
可她展開那封信的剎那,卻只覺這屋舍分外清冷。
也許是因為,那封信太靜了。
信紙潔白如雪,字跡沉穩清雋,每一筆都收得極斂。
上面只有短短一句――
“若你愿,江南之后,可再往更高之處。”
那筆跡太熟悉,她看了很久,很久,仿佛這樣,就能穿透紙面,看到字后那個克制沉默的身影。
簡知衡……這是什么意思?
窗外殘雪未融,幾枝早梅在寒風中輕輕搖曳,天色有些陰郁,檐下滴水不斷,冬日將盡未盡,春意仍未萌動。
一縷風卷進屋中,吹得信紙微微一顫,她急忙伸手按住,指腹一觸紙面,才驚覺自己掌心一片冰涼。
那一刻,她腦海空白一片,又像是同時翻涌起千幀舊影。
她想起他的字,他的話,他的人。
想起他溫柔而平靜的笑意,想起他輕聲喚她三娘的眼神。
她還想起了他的身份――講律院總裁之子。
那是她未曾觸及、也不敢多想的更高之處。
可她也知道,正因為這層身份,他才至今留在了江南,只因――避嫌。
否則,以簡知衡之才,早該在京城大放異彩,他才是可再往更高之處之人。
可他卻寫下了這封信。
他究竟是何意?
讓她去京城……他也會去么?
他若不去,又為何留下此?
難道,他是在讓她……走?
一念至此,她胸腔仿佛被什么沉沉壓住。
換作旁人眼里,這句話或許只是順水推舟的鼓勵,一句出自惜才的提點。
可唯有她知道,這世上不會有第二個人,用這樣的語氣對她說這句話。
他不是鼓勵,也不是推她一把。
而是――一種最真切的認可。
認可她可以走上一條更高、更遠的路。
可她不知道的是,這封信――是他遲疑了多久,才最終寫下的。
是壓抑了怎樣的情意,又抽離了怎樣的自己,才終得這樣一句,像是風過雪痕,消散之后,不留痕跡。
沈蕙笙只覺得心口被空落了一塊。
她要去找他問清楚――
她猛地起身,推開門扉便快步走了出去。
屋外寒風撲面,吹得她眼睛生疼,可她的腳步卻不曾遲疑半分。
她的心跳得極快,像是有一團火在胸腔里燒著,催促她往前、再往前――
去找他。
她知道他住在哪一間。
那是講席官所在的小院,門前一株老桂樹,冬日已然光禿,卻有積雪覆枝。
她遠遠便望見,院門是開著的。
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