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日頭已高,晨風微熱,街道上的行人漸漸多了起來,盼娣深深埋著頭,仿佛想把自己埋入塵埃,不被任何目光觸及。
沈蕙笙知她心中懼意未散,怕那抹紅梅再度惹人注目,引來閑碎語,便悄悄將她攬得更近,半遮半護,一路無。
她正想著如何快些帶她們回府換衣,目光卻在街角一頓。
不遠處,一襲墨青直裰的男子靜靜立于槐蔭之下,晨光斜斜落在他肩頭,勾勒出一輪柔和的光暈。
他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神色澄澈如初,正是那位先前遞出披風的男子。
方才公堂前情勢混亂,她匆匆救場,未及細思,對方遞完披風便隱入人潮。
她原本還在暗自懊悔未能問清姓名與府邸,好將披風洗凈奉還,沒想到此刻竟還能再度相遇。
就在她思付間,那男子已緩緩走近,帶來一陣極淡極凈的香氣,似檀非檀,似墨非墨,若有若無間摻著舊書頁與松煙的味道。
他看著三人,語氣溫柔:“現日頭漸盛,我備了馬車,若不嫌棄,三位不如先上車一避,可暫送幾位回府。”
沈蕙笙望向男子身后,那停了一輛造型雅致的馬車,車夫候于前方,看神情似已等候多時。
她再細看那車夫穿著、行囊擺設,以及馬車后廂隨行封袋,應是久行之車,路經多地。
她暗自猜測:這位公子,怕不是扶桐本地人士。
思及此處,她本該答謝,可眸中卻倏然閃過一絲遲疑。
方才公堂門前,他雖出手解圍,卻始終未報姓名,也未表明來歷;如今又相邀登車,這般如及時雨般的善意,叫她徒生出幾分警惕。
她并非存心多疑,也知救場之恩當銘記于心,只是世間好意大多有來處……
素昧平生便好意至此,情分來得太快,往往最叫人難以安放。
那男子察覺到沈蕙笙的目光,仿佛并不介意她的打量,只靜靜立著,眼中無一絲催促。
沈蕙笙眉眼微斂,正猶豫間,盼娣已牽著妹妹往前走了一步,似是本能信任這位恩人。
“姐姐……”盼娣拉了拉沈蕙笙的衣袖,怯生生問道:“我們能上車嗎?”
沈蕙笙低頭看了看兩個女童,一個腳步踉蹌,腳上全是血泡;一個疲憊難掩,身上還披著那件披風。
她心頭一緊,猶豫片刻,終是躬身一禮:“叨擾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