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玄站在棚屋門口,目光掃過江面。那只小船已經看不見了,風也停了。他轉身走進屋內,油燈的光映在三人臉上。
蘇挽月正低頭看著賬冊,手指按在一頁紙上。兩名文書坐在角落的木箱上,面前攤著厚厚一疊舊檔。一人拿著筆在紙上畫線,另一人翻頁時動作很輕。
“從頭開始。”蘇挽月說,“先把所有‘彎月加星’的標記找出來。”
文書立刻動手。一個翻開漕運記錄,逐行比對;另一個取出隨身帶的竹簽,在賬冊上圈出符號。他們發現,每到月初,這類標記出現的頻率明顯增加。
蕭玄走到桌邊,盯著那本暗紅封皮的賬冊。他記得上一次看到類似圖案,是在北狄戰敗后打撈起的一塊殘牌上。當時沒在意,現在想來,那塊殘牌也是初三那天出現在河底。
“時間。”他說,“查最近半年的所有交接記錄,看是不是都集中在某幾天。”
文書點頭,開始翻找。很快,他們在三月、五月和七月的條目中發現了規律——每次標注“空艙”的船只進出碼頭,都在初三前后。
“不止是日期。”蘇婉月指著其中一行,“你看這筆:‘三成歸上,余入暗倉’。這個‘上’字斜刻了半分,和其他字不一樣。”
她拿起放大鏡貼近紙面。墨跡邊緣有細微暈染,像是寫完后又用清水輕擦過。
“有人改過字。”她說,“原本可能不是‘上’。”
蕭玄問:“能還原嗎?”
蘇挽月從藥囊取出一個小瓶,倒出些粉末撒在紙上。灰白的粉遇墨變深,原本模糊的地方浮現出另一個字形。
“是‘烈’。”她低聲說。
屋子里一下子安靜了。
文書的手停在半空,筆尖滴下一滴墨,落在紙上暈開。
蕭玄盯著那個字,沒有說話。他在心里算了一下日子。今天正是農歷初三。
他立刻下令:“調二皇子府近三個月的出入名冊,重點查初三晚間從后巷暗門進出的人。”
袁天罡不在,命令由親衛去傳。蕭玄知道,這種事不能等。
等的時候,蘇挽月繼續處理下一頁。她發現一組數字反復出現,旁邊畫著一只鳥的簡圖。鳥頭朝左,尾羽分叉。
“火鴉。”她說,“這就是代號來源。”
文書對照舊檔,找到一條記錄:三個月前,一艘名為“南舟”的商船報備為空艙入境,船上只有一人登記在冊,身份是南溟商人。此人右耳缺損,與袁天罡描述的特征一致。
“就是他。”蕭玄說。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
李淳風掀開簾子進來,身上帶著濕氣。他沒打招呼,直接走到桌前,看了一眼賬冊。
“今夜子時三刻。”他說,“月入太陰,水行當令。”
蘇挽月抬頭:“什么意思?”
“轉運的時間。”李淳風伸出手指,在桌上畫了個方位,“北方屬水,此時陰氣最盛,最適合隱秘行事。而且今日干支為壬戌,五行屬水,雙水疊加,正是交接之機。”
蕭玄看向窗外。天色已黑透,遠處碼頭沒有燈火,只有幾處微弱的光點。
“你說,他們今晚會動?”
“一定會。”李淳風說,“這種局設了這么久,不會錯過今天的時辰。”
蘇挽月快速翻動賬冊最后幾頁。她在一張薄絹上找到了路線圖,是三江口,終點是一個標著“雙蛇環柱”的島嶼。圖上有一條虛線穿過水底,旁邊寫著四個小字:“暗流推送”。
“這不是普通的水道。”她說,“下面有機關,可以借水流把東西送進去。”
文書突然開口:“東岸第三碼頭第五貨棧,過去三年換了七任管事。每一任都在職不到兩個月,且都沒有離職文書。”
蕭玄記下了這個地點。
他又問:“藍玉腰牌的事確認了嗎?”
蘇挽月點頭:“賬冊第十七頁,隱形字顯示:‘憑證藍玉,無牌者死’。接貨的人必須持有藍玉腰牌,否則當場格殺。”
蕭玄明白了。
這是一個閉環系統。從船只報備、人員進出、時間選擇,到信物驗證,全部嚴密設計。普通人根本查不到漏洞。
但現在,他們拿到了鑰匙。
“匯總一下。”他說。
蘇挽月拿起一張新紙,寫下幾行字:
一、每月初三,有偽裝為空艙的船只靠岸;
二、交接地點為東岸第三碼頭第五貨棧;
三、接頭人為代號“火鴉”的南溟商人;
四、信物為藍玉腰牌,無牌者不得參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