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車顛簸在山路上,車輪碾過碎石發出咯噔聲響。蕭玄靠在車廂角落,眼睛閉著,手指卻一直按在胸前的暗袋上。銅牌還在那里,邊緣有些發燙,像是剛被人握過很久。
天已經亮了。晨光從東邊照過來,落在他的粗布衣領上。他沒動,耳朵聽著外面的聲音。老漢坐在前頭趕車,嘴里哼著不知名的調子,偶爾甩一下鞭子。路兩邊是低矮的灌木,再遠些能看到起伏的山影。
這地方離京城遠了。空氣不一樣,風里有草味和泥土氣,沒有宮墻外那種沉悶的香灰味。他知道,追兵暫時不會到這里。
老漢把車停在一個小村邊上。村子口有口水井,幾個婦人正在打水。他跳下車,拎著水桶去接了一桶,回頭對蕭玄說:“你要是不急,就在這兒歇會兒。”
蕭玄點頭,也下了車。他接過老漢遞來的水瓢,喝了一口。水有點涼,帶著井底的土腥。他抹了把嘴,問:“前面還有多遠到青州?”
“快了,半天腳程。”老漢擦著脖子上的汗,“不過山路不好走,聽說最近不太平。三天前有支商隊被劫了,人沒死,貨全丟了。”
“誰干的?”
“不知道。不是大股山匪,動靜不大,但下手準。專挑運鐵器、藥材的車隊動手。”
蕭玄低頭看著地面。他記得自己簽到過的火藥配方里,硝石和硫磺都算管制品,民間不能私藏。若有人zousi這類東西,必然是沖著兵器去的。
他把水瓢還給老漢,重新背上竹簍。竹簍里除了幾包假藥材,還有那面小銅鏡。他沒再看它一眼。
牛車繼續往前走。太陽升得更高了。兩旁的樹多了起來,山路開始變窄。走到一個拐彎處時,前方突然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老漢拉住牛繩,皺眉往前看。
塵土揚起。路邊停著幾輛翻倒的馬車,箱子散落一地。幾個人正蹲在地上收拾東西,有的在扶車輪,有的抱著布匹往肩上扛。中間站著個中年男人,穿著深褐色短袍,腰間掛著一把短刀。
蕭玄讓老漢停下。他走過去,站在人群外看了一會兒。
沒人注意到他。他開口說:“這里不安全。”
那人轉過頭。臉上有道劃痕,從額頭斜到下巴。他盯著蕭玄:“你是誰?”
“路過的人。這地方靠近山口,剛才我聽見林子里有響動,不像野獸。”
那人眼神變了。他揮手叫來兩個伙計:“去那邊看看,有沒有人埋伏。”
蕭玄沒動。他看著那些翻倒的車,目光掃過每一只箱子。大多數都打開了,里面是綢緞、茶葉、藥材。有一輛車沒翻,停在最后面,由兩個人守著。車上蓋著油布,綁得很緊。
他慢慢走近那輛車。
“別碰!”一個守衛攔住他。
蕭玄收回手。“我只是看看。”
“不用你看。我們自己會處理。”
中年人走過來,擋在車前。“這位兄弟,謝謝你提醒。但我們不需要幫忙。”
蕭玄點頭。“好。”
他說完轉身,往牛車方向走。走了幾步,聽見身后有人喊:“等等!”
他停下。
中年人追上來,語氣緩了些:“你剛才說得對,這地方不能久留。我們得趕緊走。可現在人手不夠,護不住車隊……能不能請你幫個忙?送到青州城外集市就行。到了地方,給你三兩銀子。”
蕭玄沒馬上回答。他回頭看了一眼那輛密封的車。油布底下露出一角木箱,漆色發黑,邊角用鐵皮包著。
他問:“車上是什么?”
“鐵器零件,修農具用的。”
“為什么不讓碰?”
“怕弄壞了。這批貨主特別交代,不能沾水,也不能摔。”
蕭玄點頭。“行。我送你們一程。”
中年人松了口氣。“多謝。我姓趙,是這支商隊的管事。”
“我叫陳七。”蕭玄說,“游方采藥的。”
趙管事安排他走在隊伍后面,負責斷后。蕭玄答應了。他落在最后,一只手搭在竹簍上,另一只手垂在身側。
隊伍慢慢往前走。山路越來越陡。中午時分,他們在一處背風的坡地停下休息。
蕭玄拿出干糧啃了幾口。他看著那輛密封車被卸下一小部分貨物,守衛趁機打開油布透氣。風吹開一條縫,他聞到了。
鐵銹味,很淡,混著一點苦澀的粉末氣。
是硝石。
他放下干糧,不動聲色地起身,朝那邊走去。守-->>衛立刻站起來。
“我想借點火炭。”蕭玄說,“我煮藥要用。”
守衛猶豫了一下,指了指旁邊的小爐子。蕭玄走過去,蹲下生火。眼角余光一直盯著那輛車。
趁著添柴的時候,他悄悄摸出一根細針,插進袖口。等火旺起來,他假裝被煙嗆到,咳嗽兩聲,順勢靠近那輛車。一只手撐在車板上,另一只手快速將細針從縫隙探進去,刮了一點粉末出來。
他縮回手,把針藏進掌心。粉末是灰白色的。
他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把粉末彈進茶水里。水微微泛黃,有細微顆粒沉淀。
這不是普通鐵器。
他抬頭看向趙管事。對方正和另一個人低聲說話,時不時回頭看那輛車一眼。
蕭玄喝了口茶,把剩下的潑在地上。他站起身,走向隊伍最前面。
“這路我不熟。”他對趙管事說,“但我走過一段類似的山路。那邊有個岔口,左邊通獵戶村,右邊才是去青州的官道。你們最好派人先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