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剛過,王府書房燭火未熄。蕭玄仍坐在案前,手指輕敲扶手,節奏穩定。他剛記錄完暗樁傳信的動向,筆尖停在紙面,墨跡未干。
他閉上眼,心念沉入體內。
一道光幕浮現眼前:是否簽到?
他默然點頭。
光華一閃,一本泛黃冊子落入意識深處——《火藥真解·卷一》。
他立刻睜開眼,目光微凝。這并非武學功法,而是詳細記載火藥配方與制法的奇書。主料為硝石、硫磺、木炭,比例為“一硝二磺三木炭”。另有提純之法、研磨細度、密封儲存、引信制作等條目,末尾附有簡易爆破圖示,可制雷火彈、轟天炮。
他心中一震。
此物若能制成,可用于伏擊、守城、突圍,甚至改變戰局。無需高手對決,只需布置得當,便可重創敵軍。
他起身走到書案前,鋪開白紙,將記憶中的內容逐條寫下。寫完后翻出王府庫房賬冊,逐項核對。
硝石三十斤,原用于腌制肉類;硫磺十二斤,煉丹剩余;木炭充足。三樣主材基本齊備。
但缺兩物:一是精鐵鑄殼,用于包裹火藥防炸裂;二是防潮油布,避免受潮失效。
他提筆標注:“令袁天罡采辦鐵皮罐,尋桐油浸布。”又加一句:“北苑廢窯僻靜,可設秘坊。”
正思索間,門外傳來腳步聲。
婢女輕聲道:“蘇姑娘求見,說是為殿下復診。”
蕭玄眼神一斂,迅速將紙稿湊近燭火。火焰升起,紙張化為灰燼,飄落案角。
他躺回榻上,面色轉青,呼吸放緩,手中銀鎖輕輕摩挲,偽裝虛弱之態。雙目閉合,只留一絲縫隙觀察門口。
門被推開,蘇挽月走入。
她穿杏黃襦裙,披帛輕垂,發間七根銀針隨步微動。目光掃過案上殘灰,眉頭微不可察地一皺,隨即走向床榻。
她伸手搭脈,指尖觸腕。
脈象沉遲,似寒癥深重。但她察覺底細中有一股溫潤氣息流轉,極穩極勻,絕非病體所能維持。
她心頭一緊。
此人要么內功深厚,壓制病癥;要么根本未病,全靠運功偽造脈象。
她取出一枚銀針,欲刺其指尖驗血。
蕭玄忽然睜眼。
那一瞬,目光清明如刀,毫無渾濁之意。
她手一頓。
“蘇姑娘……”他聲音沙啞,“不必了。我這身子,怕是撐不了幾日。”
話音落下,眼神迅速黯淡,仿佛耗盡力氣。
蘇挽月收回手,語氣平靜:“殿下莫要妄。只要藥石不棄,總有生機。”
她盯著他臉,試圖從神情中找出破綻。但他已閉目,呼吸微弱,像隨時會斷氣的人。
“這幾日藥可按時服用?藥渣可留?”她問。
“皆依醫囑。”他低聲答,“只是夜里冷得厲害,蓋三層被也不暖。”
她點頭:“明日我會再送一味溫陽散來,或可續命。”
說完,轉身欲走。
就在她抬腳那一刻,蕭玄忽然開口。
“蘇姑娘。”
她停步,未回頭。
“你為何對我這般上心?”
她沉默片刻:“醫者仁心。”
“是嗎?”他嘴角微動,“可你剛才那一針,不是為了驗血。”
她肩頭微僵。
“你是想看我反應快慢,判斷真假。”
她緩緩轉身,直視他:“殿下既然清楚,何必裝病?”
“我沒有裝。”他依舊閉眼,“我只是……不想死得太快。”
她看著他,許久未語。
最終,她道:“那便好好活著。別讓關心你的人白費心思。”
腳步聲遠去,房門合攏。
蕭玄緩緩坐起,眸中金光一閃而逝。
他提筆,在《京畿異動錄》上新增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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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得奇技《火藥真解》,可鍛非常之器。擬于北苑廢窯設秘坊,擇忠仆三人監工,半月內成首批試制。
寫罷合冊,他端坐不動。
火藥之路已啟,不再依賴他人拼殺。他可造利器,布殺陣,以技壓人。
正思量下一步安排,窗外傳來輕微響動。
不是風聲,也不是更鼓。
是瓦片被踩動的聲音。
他不動聲色,耳力捕捉方位——來自屋頂東南角,一人,輕功尚可,但落地時右足略沉,似有舊傷。
他記下位-->>置,繼續執筆,在紙上畫出北苑地形草圖。標出廢窯、水井、偏門路線,并注明夜間巡更間隙。
隨后寫下第一批需采辦之物:鐵皮罐十只、粗麻繩五丈、桐油三斤、松脂若干。
正寫著,門外又響起腳步。
比剛才更重,步伐穩健。
他收起圖紙,將筆擱下。
門開,仍是婢女。
“殿下,張統領遣人送來急件,說請您明日親自過目。”
“放桌上。”他道。
婢女放下一封密函,退出。
他未拆。
他知道是北境圖到了。
但此刻不能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