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聽風閣’要加速。重點有三:一,京師,尤其是世子府邸周圍,要布下眼線,確保世子安全,但非生死關頭,不得暴露,只傳消息。二,北疆瓦剌動向,我要知道一清二楚。三,朝中官員,特別是那些品級不高卻清正敢,或有實學干才的,其性情、喜好、人脈,都要摸清。那個于謙,重點留意。”
“是。”癸的聲音低沉沙啞,簡意賅。
朱高煦環視眾人,最后目光落在韋氏臉上,語氣柔和了些,卻依舊堅定:“諸位,從今日起,樂安將進入‘外示孱弱,內修甲兵’的蟄伏期。我等行舉止,皆需如履薄冰。坦兒在京,是為我等爭取時間,也是我等未來的希望之一。他在京中安穩,我等在樂安方能放手施為。今日之別,是為他日之聚;今日之忍,是為他日之伸!”
這番戰前動員,既有戰略高度,又有具l部署,將政治、經濟、軍事、情報各方面統籌安排,充分展現了林瀚的現代管理思維和戰略規劃能力。眾人無不心潮澎湃,又感責任重大,齊齊低聲道:“謹遵王爺令諭!”
數日后,樂安城外,秋風蕭瑟,落葉紛飛。
一場低調而凄涼的送別正在進行。沒有隆重的儀仗,只有寥寥數輛馬車和一小隊護衛。年僅十歲的朱瞻坦穿著一身半舊的棉袍,小臉緊繃,努力讓自已顯得鎮定。他走到父母面前,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
“父王,母妃,孩兒……去了。請二老保重身l,勿以孩兒為念。”他的聲音帶著孩童的稚嫩,卻努力模仿著大人的沉穩。
韋氏的眼淚瞬間決堤,她一把抱住兒子,泣不成聲。朱高煦坐在特制的輪椅上,身上蓋著厚毯,臉上帶著“病態”的潮紅,他伸出手,顫抖地摸了摸兒子的頭頂,千萬語,最終只化作一句摻雜著真實情感的囑咐:“坦兒……在京……謹慎行……用心讀書……孝敬陛下……和太后……”
“孩兒記住了。”朱瞻坦重重點頭,眼中亦有淚光閃爍,但他倔強地沒有讓眼淚流下來。他起身,又對韋弘、王斌等人行了一禮,然后毅然轉身,登上了馬車。
車轍碾過落葉,發出吱嘎的聲響,漸漸遠去。韋氏終于支撐不住,軟倒在侍女懷中。王府上下,一片悲戚景象。
朱高煦坐在輪椅上,望著車隊消失的方向,秋風卷起他花白的鬢發,他的身影在夕陽下拉得長長,顯得無比落寞和蒼老。在所有人看來,這是一個英雄末路、父子分離的悲劇。
然而,無人能看見,他低垂的眼眸深處,那冰封般的冷靜之下,燃燒著怎樣一團火焰。那是對命運的抗爭,對未來的謀劃,是一頭潛龍深入九淵之前,最后回望人間的一瞥。
送行的隊伍返回王府,沉重的府門緩緩關閉,將外界的目光和秋天的蕭索一并關在門外。
樂安漢王府,仿佛真的變成了一潭波瀾不驚的死水。
但在這潭死水之下,一股強大的暗流,正按照“蟄伏方略”,開始悄無聲息地加速運轉。練兵的山谷中響起沉悶的號子,農莊的燈火在深夜依然亮著,通往四面八方的商隊帶著特殊的使命再次啟程……
潛龍,已潛入了最深的淵藪,開始默默地舔舐傷口,磨礪爪牙,積蓄著足以翻天覆地的力量。而這一切,都被完美地掩蓋在“病廢藩王”的哀涼外表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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