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節點,傳來沉重、灼熱、充滿創造與毀滅張力的波動,此刻卻陷入了某種深沉的、緩慢的自我循環――是巴頓!他的自我鍛造,無意中與系統某個“鑄鐵回響”相關的節點產生了微弱的共鳴和穩定作用!難怪他周圍的時空漣漪會被部分撫平!
另一個節點,傳來冰冷、理性、充滿“交換”與“平衡”意味的波動,此刻卻被一種外來的、灰色的、蘊含“歸宿”與“理解”意念的力量強行侵入、覆蓋、改寫,正處于極不穩定的劇變中――是維克多教授!他身上的灰色紋路,果然是連接到系統某個“萬物回響”節點的!此刻,這個節點正在被陳維的力量“劫持”或“重寫”,而這過程與系統崩潰共振,引發了節點的異變和教授自身的危機!
還有一個節點,傳來微弱、混亂、仿佛隨時會斷線的“風暴”與“韻律”波動,此刻正被動地、雜亂地同步著遠方另一個更龐大混亂的源頭――是索恩!他連接著一個近乎枯竭的“風暴回響”節點,并成為了陳維意識波動的被動接收器!
而更遠方,在網絡的更深處、更核心的位置,她模糊地感應到一個巨大無比的、旋轉的“空洞”,散發著無窮的吸引與悲傷,那是……第九回響沉寂的空洞?圍繞著它,八個相對明亮但布滿裂痕的光點隱約閃爍――對應八大回響!其中,代表“鏡海”的光點,似乎因她的主動感知和靠近,而微微亮起了一絲!
就是這里!系統的回響節點網絡!雖然殘破不堪,但結構依然存在!
維克多身上的異變,是因為他連接的“萬物回響”節點正在被強行改造,而改造的力量――陳維的灰色意念,與系統崩潰的波動疊加,導致節點過載、反噬宿主!
要想救教授,必須要么切斷他與節點的聯系,但可能立刻導致他契約崩潰死亡,要么……穩定那個正在被改造的節點,或者為那過載的改造力量提供另一個“出口”!
切斷聯系做不到。穩定節點?她哪有力量去穩定一個正在被陳維那種層級力量改造的節點?
提供另一個“出口”?
艾琳的意識在急速思考。出口……引導到哪里?系統里還有其他能承受這種力量的“容器”或“消耗途徑”嗎?
她的感知不由自主地飄向那個最深處的、第九回響的“空洞”……不行,那是萬劫不復之地。
飄向巴頓連接的節點……太危險,可能干擾他的鍛造。
飄向索恩連接的節點……已經瀕臨枯竭,承受不住。
飄向其他沉寂的節點……
等等!
她的感知猛地停留在網絡某個相對偏僻的角落。那里,有一個節點,散發著的波動屬性……非常奇特。它似乎同時與“記憶”、“安息”、“終結”有關,但又帶著一種冰冷的“秩序”感。是“永眠回響”相關的節點?這個節點狀態異常沉寂,甚至可以說是“封閉”或“休眠”,但它的結構似乎……非常穩固,帶著一種承受“終結”與“沉淀”的特質。
如果……將維克多節點處過載的、帶有“歸宿”與“理解”意味的灰色力量,引導一部分進入這個“永眠回響”節點呢?這個節點本身似乎就能處理這類性質的力場,或許能將其“沉淀”或“吸納”,從而減輕維克多節點的壓力?
這依然是個冒險的假設,但似乎是眼下唯一理論上可行的思路!
如何引導?她只是感知者,不是系統的操控者。
除非……她以自己的鏡海回響節點為“中轉站”或“橋梁”,利用鏡海回響“鏈接虛幻”的特性,嘗試在維克多的“萬物節點”與那個“永眠節點”之間,建立一條臨時的、細微的“疏導通道”!
這需要她同時與兩個節點建立更深的聯系,承受雙重的壓力,并且精準地控制疏導的流量,不能多,不能少,不能偏差!
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但艾琳沒有退路。
她凝聚起全部殘存的意志力和鏡海回響,首先,更深地“貼近”維克多教授連接的那個劇變中的“萬物節點”。瞬間,龐大的、混亂的、充滿“等價”、“契約”、“平衡”被打破的碎片信息,以及更強烈的、外來的灰色“歸宿”與“理解”意念,混雜著系統崩潰的狂躁波動,如同海嘯般沖擊著她的意識!她眼前發黑,幾乎瞬間暈厥,全靠胸針傳來的一絲清涼灰光和碎片中灰白火焰的微弱穩定作用,才勉強撐住。
然后,她分出一縷意識,艱難地“延伸”向那個遙遠的、沉寂的“永眠節點”。接觸的瞬間,一股深沉的、冰冷的、仿佛能凍結靈魂的“安息”與“秩序”感傳來,讓她激靈靈打了個寒顫。這個節點雖然沉寂,但內部蘊含的“規則”之力非常強大且排外。
她開始嘗試構建“橋梁”。以自身鏡海回響的虛幻特質為“線”,以胸針灰光為“粘合劑”,小心翼翼地從維克多節點那狂暴的灰色力量洪流邊緣,“引渡”出極其細微的一縷,然后引導著這縷力量,沿著她構建的脆弱“橋梁”,流向永眠節點。
過程緩慢如蝸牛,且充滿了難以想象的痛苦和兇險。每一次引渡,都像是從失控的龍卷風邊緣偷取一絲風刃,稍有不慎就會被卷入徹底撕碎。而永眠節點對于這外來的、屬性并非完全契合的力量,也表現出本能的“抗拒”和“消化”意圖,橋梁的另一端如同冰封的深淵,傳來強大的吸力和同化感。
艾琳的身體開始劇烈顫抖,七竅緩緩滲出血絲,皮膚下隱隱有虛幻的、如同鏡面破碎般的裂紋光影閃爍――這是鏡海回響過度使用、靈魂負荷接近極限的征兆。
塔格看得心驚肉跳,斧柄被他握得咯咯作響,但他不敢動,只能死死盯著艾琳,等待那個“失控”的信號。
時間在極度緊張和痛苦中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有幾十次呼吸,也許有幾個世紀那么漫長。
艾琳突然渾身一震,猛地睜開了眼睛!
那雙灰綠色的眸子,此刻竟然蒙上了一層極淡的、冰冷的灰色,如同蒙塵的寶石,失去了部分神采,但深處那點屬于“艾琳?霍桑”的意志之火,依舊頑強地燃燒著。
“塔格……”她聲音虛弱得幾乎聽不見,眼神卻帶著一絲奇異的明悟和疲憊的解脫,“通道……暫時……穩住了……一點點……”
她話音剛落,平臺上,維克多教授臉上的灰色紋路蔓延速度,明顯減緩了!雖然紋路已經覆蓋了大半張臉,甚至開始向脖頸和胸口延伸,但那種瘋狂的生長態勢被遏制住了。教授身上那種不穩定的能量低壓,也似乎減弱了一絲,重新趨于那種死寂的、凍結般的平靜――但這平靜不再那么令人不安,仿佛過載的壓力被泄去了一部分。
幾乎同時,平臺下方傳來的、那令人牙酸的“繃緊”聲和劇烈震顫,也似乎……減弱了那么一絲。雖然依然存在,但那種即刻崩潰的恐怖感,稍稍退去了一點。穹頂“源核”寶石的旋轉,雖然依舊不穩,但顫抖的幅度似乎小了些許。
艾琳那冒險的、基于猜測的疏導,竟然真的起了作用!雖然只是杯水車薪,只是暫時緩解,但確確實實,影響了系統的局部壓力平衡!
然而,代價也是巨大的。
艾琳說完那句話,眼中的灰色并未褪去,反而似乎更深了一絲。她身體一軟,徹底失去了意識,向后倒去。
塔格一個箭步上前,在她頭顱撞地前穩穩接住。觸手所及,艾琳的身體冰冷得嚇人,氣息微弱,仿佛靈魂的一部分被抽離,留在了那個冰冷古老的系統網絡之中。她手中的“認知碎片”光芒徹底黯淡,三色火焰幾乎熄滅,仿佛也耗盡了最后的活性。胸針的裂紋灰光,也微弱到了極點。
塔格將她小心地放平,探了探鼻息和脈搏,雖然微弱,但尚且存在。他松了口氣,這才發現自己后背也已被冷汗浸透。
他環顧平臺:巴頓還在那沉重緩慢的“自我鍛造”中,狀態似乎更穩定了些;維克多臉上的灰色紋路蔓延減緩;索恩依舊昏迷,但呼吸似乎隨著系統震動的減弱,也稍微平穩了一絲;艾琳力竭昏迷。
危機……暫時沒有立刻爆發。
但遠未解除。
他知道,艾琳建立的“疏導通道”極其脆弱,隨時可能斷裂,屆時維克多的異變和系統的崩潰可能會以更猛烈的形式反彈。而陳維在深層的戰斗,依舊是所有問題的根源。
就在他心力交瘁,思考接下來該如何是好時――
一陣極其微弱、卻清晰無比的“聲音”,直接在他腦海中響起。
不,不是聲音。
是一個意念,一個簡單的詞,卻帶著一種難以喻的、仿佛掙脫了無盡枷鎖和混亂后的疲憊與明澈。
那意念,似乎同時來自腳下深處,來自昏迷的艾琳,來自她手中的碎片,甚至……來自這微微平復了些許震顫的遺跡本身。
那個詞是:
“我。”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