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恩也察覺到了。那是一種仿佛萬物步入衰亡、緩慢腐爛的氣息,并不濃烈,卻如同背景輻射般無處不在,悄然侵蝕著人的生機與意志。與他風暴回響的狂暴生命力格格不入。
兩人更加謹慎,借助一根巨大的、內部封存著某個失落文明城市廢墟影像的黑暗石柱陰影,悄悄向前摸去。
穿過一個由無數面破碎鏡面構成的、折射出無數扭曲時空片段的危險區域后,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卻又讓人心底發寒。
他們位于一處類似懸崖般的結構邊緣,下方是一個巨大無比的地下空洞。空洞的中央,正是巴頓記憶中那個巨大的“鏡廳”――由無數面光滑如鏡的黑色晶石構成的圓形大廳,大廳中央懸浮著一個不斷扭曲、搏動著的暗紅色能量核心,正是“回響之癌”的一部分!數十名靜默者如同朝圣般環繞著核心,維持著一個龐大的、汲取并引導其能量的儀式法陣。暗紅色的能量流如同血管,沿著鏡廳地面和墻壁上刻畫的復雜紋路,向上方看不見的穹頂匯聚。
這一切,與巴頓的記憶吻合。
但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鏡廳的外圍。
在鏡廳那光滑的黑色晶石墻壁之外,空洞的巖壁上,竟然依附、生長著大片大片活著的、腐敗的血肉組織!這些組織呈現出一種病態的灰白色,表面布滿潰爛的膿瘡和搏動的、暗紫色的血管,如同某種巨獸腐爛的內臟,正不斷地滲出粘稠的、散發著惡臭的黑色液體。在這些血肉組織之間,隱約可見一些用白骨、銹蝕金屬和枯萎植物搭建的簡陋巢穴與祭壇。
一些穿著破爛黑色長袍、臉上戴著烏鳥形狀的漆黑金屬面具的身影,正活動在這些腐敗的血肉巢穴之中。他們有的跪在祭壇前,對著鏡廳方向或那些血肉組織進行著無聲而狂熱的祈禱;有的則像照料花園一樣,用扭曲的、如同干枯樹枝般的工具,“修剪”著那些腐敗的組織,或者將一些閃爍著不祥光芒的晶體嵌入其中;還有的,則如同哨兵,靜靜地站立在通往鏡廳的幾條主要通道入口附近,與那些巡邏的靜默者之間,保持著一種詭異的、互不侵犯的默契。
這里,靜默者的“鏡廳”與“衰亡之吻”的“腐朽之巢”,竟然以一種令人作嘔的方式共存著!一個在強行抽取并引導瘋狂的能量,一個在散播著衰亡與腐朽的氣息,兩者之間仿佛達成了某種黑暗的平衡,共同構成了這片區域的恐怖基調。
“操…”索恩從牙縫里吸了一口冷氣,即便以他的膽大包天,看到這場景也感到一陣反胃和心悸,“那幫戴鳥嘴面具的瘋子…真的在這里!”
巴頓的拳頭死死攥緊,指甲幾乎嵌進掌心的偽裝層里。他看著下方那被兩大邪惡勢力占據的空洞,看著鏡廳中央那個曾經折磨他、吞噬他力量的暗紅核心,一股混合著暴怒、仇恨與凝重的心情在胸腔中翻涌。
潛入的難度,陡然增加了數倍不止。他們不僅要避開靜默者的耳目,還要時刻提防這些行事更加詭異莫測的“衰亡之吻”信徒。
“看那里…”索恩忽然用眼神示意鏡廳上方。在空洞的穹頂附近,隱約可以看到一個由更加純粹的黑暗能量構成的、如同眼睛般的結構,其中似乎有星辰般的光點在緩慢旋轉。“…那是不是老書蟲說的…‘星瞳之間’?”
巴頓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熔爐般的眼睛微微瞇起。通往那里的路徑,顯然被鏡廳和“腐朽之巢”嚴密把守著。
就在這時,一陣細微的、仿佛無數蟲豸爬行的沙沙聲,從他們側后方的一條狹窄岔路中傳來。
兩人瞬間繃緊身體,屏住呼吸,緊緊貼附在黑暗石柱的陰影里。
只見幾名“衰亡之吻”的信徒,正押送著幾個被黑色鎖鏈捆縛、眼神空洞麻木的“徘徊者”,從那條岔路中走出,向著“腐朽之巢”的方向走去。那些徘徊者的身體,似乎正在被某種緩慢的腐朽力量侵蝕,皮膚呈現出不祥的灰敗。
其中一名戴烏鳥面具的信徒,似乎不經意地,朝著巴頓和索恩藏身的石柱方向,微微偏了偏頭。
面具下那空洞的眼眶,仿佛穿透了陰影,與巴頓的視線有了一剎那的接觸。
一股冰冷的、帶著死亡預兆的寒意,瞬間沿著巴頓的脊椎爬升。_c